慧净大师脸上仍旧是悲悯的神情,他捻着佛珠看着校场上那些尸体轻声念着佛经。
等到兵勇将尸体都搬走,慧净大师才抬起眼睛,此时此刻他的双眸中已经有泪光:“施主请看。”
慧净大师伸出手指向那些观看行刑的人群,人群中许多人哭作一团:“军中有军法老衲能够理解,为何要做得如此残忍,让他们看到行刑这一幕,心中必然生出万千怨念。
那位宋施主今日之作为,又何尝不是为他自己立威,这世上有许多痛楚都是伤害与报复,许多人都利用人的七情六欲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宋施主用这些人的性命,得到了将士的拥护。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又能说的明白?”
徐清欢转头看向慧净:“大师这是在问,还是为自己寻找解脱?
律法和佛法本就相通,都是劝说、约束而后惩戒,正因为有律法约束,让世人望而生怯,才会制住诸多恶行,才能有机会,以佛法规劝世人放下恶念,既然如此,大师就不该质疑宋大人今日的举动。
律法,并非就是为了杀人,而是告诫和威慑,他们的死会为常州军营带来转机,若没有人惩恶扬善,没人遵循忠、信、笃、诚,佛法又要立足于何处。”
徐清欢说完这些顿了顿:“慧净大师,我说的对不对?”
慧净大师慈悲地看着徐清欢:“阿弥陀佛,没想到施主还有这般见解。”
徐清欢接着道:“相反的,有人总以善意的面孔示人,背地里却用阴谋诡计,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人前道貌岸然,笼络人心,面皮之下是一副狰狞的鬼脸,这样的人,就算佛祖也救不了他。
每个人都要向善,然,却不能活在虚假之中。
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徐清欢微微一笑:“倭人攻打常州的时候,如果没有宋大人带领常州水师在前奋战,倭人必定从这里登陆,到时候大师可要去倭人面前讲佛法?
可盼着他们能够放过那些无辜百姓吗?”
“阿弥陀佛,”慧净大师道,“无论何时,慧净都会尽自己所能。”
“大师没有这个能力。”
徐清欢说出这样的话,慧净大师身边的沙弥抬起了头,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可以感觉到他们对徐清欢冒犯慧净大师十分不满。
徐清欢却并不在意那些目光:“常州真的成为一座乱城,大师也只能跪在佛前流泪,又或者被人保护着远走高飞,大师身边还有信徒,百姓面前只有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
大师没有立场质疑宋大人,没有宋大人和将士们在前奋战,大师岂能如此安然的日行一善,本来我也觉得大师是位高僧,现在却怀疑大师的用心。”
沙弥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能对主持大师这般……”
“不得无礼,”慧净大师道,“老衲与女施主论佛法,参详佛法本就是质疑再论证,你这般妄言可见心不静。”
沙弥被斥责地低下头。
慧净大师又再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倒是通透,但是女施主有没有想过,宋施主能有今日靠的又是什么?敌友和善恶一样,就是眼前所见的吗?
老衲很喜欢女施主,女施主对佛法有独到的见解,若是有机会,还请女施主到寺中多多相见。”
慧净大师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世人在难过时,无处诉求,就要有佛法为他们解惑,这样他们才能好好生活下去,若是这世上都没有痛楚,老衲也就不用站在这里。
女施主从第一次见到老衲时,就心存疑惑,将老衲当做大敌,老衲并非女施主的敌人,相反的,老衲也想尽自己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