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英径自走到沈令风面前,急声道:“李雅琳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郑月娥闻言蹙眉,也转头看向儿子。
杨玉英一看沈令风的神色,就知不好,目光落在他挂在腰间的荷包上,伸手拽下来。
沈令风本能地去抢,脸色白的一点血丝都不见。
杨玉英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去,迅速解开荷包,伸手在各种香料底下摸索片刻,便拿出个拇指大小的私印。
沈令风一看到这小印,顿时神色大变,身体微微颤抖。
这是他的雅琳妹子最后的时候塞给他的,要他好好保管,小心保管。
李雅琳是李震的妹妹。
李震就是沈家这一次劫难的罪魁祸。
宁王谋逆,李震是宁王的谋士。
此时此刻,沈令风的背脊上全是冷汗,他想他们沈家,想祖父,想父亲,也想李雅琳。
李震身为沈老爷子的爱徒,也是关门小弟子,自然和沈家来往密切,李雅琳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一直是沈令风心尖上的一颗珍珠。
“雅琳妹妹求我的,说这东西或许能救她和李震哥哥一命,我,我没办法!”
杨玉英:“……”
怪不得系统剧情里,沈令风私藏犯官赃物,被判廷杖八十,被打断了腿。
就他这脑子,没被打死那便是皇帝英明。
说话间只听外面喧喧闹闹,很多衙役进了院子。
郑月娥砰一声坐在床上,嘴唇抖,眼泪掉下来:“完了!”
“我不连累家里,这是我收的,我去自。”
沈令风脑子一热,抬腿就向外冲去,杨玉英一把拽住他后衣领,把人拖回来直接扔床上。
“没你的事,老老实实躺着,就说病了。”
沈令风心下惊诧,眼看着杨玉英把荷包又戴回他的腰上,又那一方小印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你……”
杨玉英抬手打断他,“来了。”
下一瞬,大门被推开。
金捕快的目光在夕阳下显得暗沉又阴森。
“搜!”
十几个捕快一拥而入。
金捕快的目光在郑月娥和杨玉英身上转了转,看到脖子和腰一般粗苯的杨玉英,略有些意外:“这位是?”
郑月娥打了个寒颤:“这是我女儿沈云。”
金捕快登时了然,也很是意外,不禁细细打量了杨玉英。
沈家一家子的底细,他们这些人早就一清二楚,当然知道沈家还有个嫁给萧将军为妻的女儿。
可是他没想过,会在沈家人身边看到这个女子。
萧寒可不似是会落井下石,在这等时候抛弃妻子的那类人,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诸般念头闪过,金捕快却没把注意力放在这等无谓的事情上,招招手,从外面进来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一进门,便自顾自地走到郑月娥和杨玉英身边,先道了声失礼,便从头到脚开始摸索检查。
郑月娥的脸上又红又白,注意力却全集中在女儿身上。
沈令风更是死死地咬紧牙,他并不喜欢自家这位姐姐,但是,如果那东西被搜出来,他不会让姐姐承担罪责,祸是他闯下的,他一个人承担。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样。
郑月娥和沈令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看到那个婆子把杨玉英袖子里的荷包掏出来,连线都拆开,一点一点地检查,两个人眼花耳鸣,头嗡嗡地响。
沈令风手脚冰凉,都起身坐在床上,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
两个婆子摇了摇头,衙役们把里里外外都翻检得干净,什么都没有。
金捕快目光闪烁,略微沉吟,心下有点意外。
高密的人言之凿凿,不像是胡言乱语。
“金捕快。”
杨玉英漫不经心地抬头,轻声道,“我祖父,祖母都病重,母亲和弟弟身体也不好,阿爹更是硬撑着,我想,陛下隆恩,不曾要我沈家一门的性命,自然也没令你来取我祖父的命吧?”
金捕快一愣,沉吟片刻,笑道:“金某不过尽职而已,现在看来,这纯粹是奸佞小人的诬陷,诸位歇着,金某告辞。”
说完,他率先出门。
其他衙役也陆陆续续出去。
许久,等道观彻底恢复平静,郑月娥萎靡不振地坐倒在床榻上,满脸泪痕,却压抑着哭,也不敢提她儿子做下的这糊涂事,只握着杨玉英的手:“我的儿,你回来做什么!”
沈父沈广继进门见到自己的女儿,也吓得不轻,整个身体更是佝偻:“都是,都是家里拖累了你。”
杨玉英笑道:“阿爹什么话,我和萧寒本也过不下去了,您老又不是不知道,他闹着要和离,闹了有半年之久,哪里又是现在才起的心思。”
“女儿不可能同堂妹共侍一夫,咱们沈家就不是这样的门风。”
杨玉英面上一丝愁容也不见,走过去坐在床上,占了一大片地盘,大大方方地给沈广继和郑月娥看自己的嫁妆单子。
“女儿已经把嫁妆里笨重的物件都典当了,一共得了三千二百两银子。饰到是剩了几件,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其它还有一个庄子,一个铺子,有这些,咱们沈家人口又不多,足够过得很好,不就是贬官为民,这有什么,只要人都在,富贵有富贵的过法,贫寒有贫寒的活法,世间贫苦百姓那么多,人家都能活,我们难道活不了了?”
沈广继万没想到,他女儿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精神一松,轻轻笑起来:“对,咱们也不是没有过两间破屋,三亩薄田,艰难度日的时候,不怕!”
杨玉英这才叫了大夫先去给祖父祖母诊治,又收拾东西,各房都送去炭火和棉被。
她带来的物资的确是救了急,此时虽未入冬,可秋日风冷,沈家人走得狼狈,缺衣少穿,夜里的日子着实难熬,前几日沈家这两房当家奶奶都愁得连头都要秃了。
盖上厚实的棉被,小厨房的缸里灌上粮食,纵然多是沈家平日不稀罕的那些粗粮,可大家的心思到底是安定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