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英的准备着实太齐全,从酥鱼,蒸鱼,炖鱼,烤鱼到糖醋鱼,炸猪肉丸,鱼丸,鸡肉丸到牛肉丸,配上笑口常开的开花大馒头,并一应炒货应有尽有。
香气从早到晚都不肯散,以至于玄妙观的道姑们每每出门,总觉得看到好些熟面孔在周围打转。
只是,众人想了想,现在过年呢,以前往粥米里撒一把砂石,以避免家境可以的百姓蹭吃蹭喝的办法,貌似还是不大适用。
所以也就罢了,道观里食物的香味这么诱人,又偏要送出去让人能品尝得到,难道还能怪人家嘴馋?
可这连腰里一块玉佩,似乎就能买套小宅子的贵人,也到门口混吃混喝,玄妙观的道姑们……
赶紧把自家的碗筷一类再检查检查,一开始那些竹碗都送完了也没回收,后头用的陶碗可要热水煮沸,洗刷干净。
还有自己的衣服,围裙什么的,也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才好。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来临。
武举会试的日子也终于到了,会试和前头举行的乡试流程差不多,只外场三项考试之后,还要多加一次实战推演,还是考生们之间的实战推演。
这一关可是要命关节,以前没有,自从五年前开始以来,不乏前面表现优秀出众的,在这一关折戟沉沙,也不乏有各方面都一般,唯独这一关脱颖而出的天才。
当然,实战推演毕竟还不是实战,内场理论成绩好的,在这一关一般来说成绩也不会差。
外场这三项考试,沈令风毫无压力,在万众瞩目之下,轻轻松松压服了一干京城里的贵公子,成绩一出来,真是满场叹服声。
这场实战推演之后紧接着就是内场考试,沈令风对内场的策论是半点不怵头,神态间已流露出些许轻松来。
杨玉英一边给考场内外的武举人和观众提供口粮,一边看着沈令风面上的小得意轻笑。
“赢了,啧,我买的沈令风,这回赢一大的。”
“大不了多少,你要是乡试买他,那还能赚,现在买,能赚个茶水钱?”
旁边观众们叽叽喳喳,还有人吆喝赌局。
杨玉英凑过去一看,下一场就是实战推演,买沈令风胜的人车载斗量。
她略一思索,把这几日赚的钱掏出来,偷偷摸摸买了沈令风——输。
坐庄的小伙子显然认识杨玉英,一看她买的这个,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杨玉英咳嗽了声,不动声色地退回去坐好,只当没这回事。
很快就是实战推演,这一场需要的时间很长,所有考生考过,至少需要两天。
不过,这一场也是武举的重头戏,围观的观众们也上心,每天天不亮便集合而至,太阳不落山,绝不肯回去。
杨玉英这两日,趁热闹把生意做到考官头上去,一到饭点,就能看见三三两两分坐高台的考官们,手里或拿着灌饼,或拿着卷饼,还有的嘴里叼着肉夹馍,汁水横流。
杨玉英也没吃独食,每次都找周围小摊贩给她打下手,面饼和烙饼有时候都是直接买,生意做得又顺利,大家都能赚到红利,自然不招人恨。
就是聚宝斋掌柜的带着伙计也来了,正好看见杨玉英在那儿卖饼,脚下一歪,栽了半截抓住小伙计的衣服才没跌倒,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难道他给的钱还不够多?
要是沈云大小姐肯一天五个时辰待在他家作坊,那每个月给一千两银子,他也不肉疼。
聚宝斋的生意当然赚钱,但是,杨玉英多少要为沈云考虑一二,沈云这姑娘其实是个性子绵软的女孩子,大体在她附身的所有人中,智商方面肯定比较中庸。
长处在心思细密,女子该有的技能都娴熟,杨玉英要教她怎么制作钟表,怎么做大生意,怎么同商场上的老狐狸们争利益,那恐怕要愁死,可是这孩子挺吃苦耐劳,像卖个饼,赚个辛苦钱这等事,她应该没多大问题。
至于手艺,像她现在卖的这些早点,一点都不难学,最重要的是调制酱料,这个她有千锤百炼后才出现的秘方。
有酱料,再掌握一下火候,稍微一努力就能学会。
沈云在杨玉英眼中较为中庸,可又不是傻子,这点事还是能做,而且,一定能做好。
杨玉英主要是想通过卖东西这件事,告诉沈云,她不必害怕,也不必觉得丢脸。
像自己这般把沈令风制得服服帖帖,说让他考武举,就让他考武举,还能考中的高人,都不觉得自食其力做个小生意有什么好丢人现眼,她沈云又何必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
再来也告诉她,寻常人的生活的确很苦,但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苦,父母亲人都在身边,又怎么可能活不下去!
杨玉英忙忙碌碌地做自己的生意,从朝阳初升,一直到天色将暮。
夕阳西下,整个考场气氛极严肃凝重。
大部分考生实战推演已经结束,目前考场上只剩下两对穿着红蓝服饰的兵士,两个考生。
其中一人是沈家的沈令风,另外一个叫秦海,镇国大将军府的家臣。
两个人目前已经纠缠了两个多时辰。
“你说,谁会胜?”
好些考官坐在一边嘀嘀咕咕,终日昏昏欲睡的秦老帅也来了精神。
秦老帅盯着沙盘看了半晌,笑道:“小秦一开始是轻敌了,不过,唔,沈小子还是嫩了点儿。”
一众考官全笑。他们都看得出,秦海一开始没把沈令风当回事,就跟闹着玩一样,结果不小心被小狼崽子啃了一口,这才上心。但是,目前沈令风也是节节败退。
杨玉英抬头看考官们的神态渐渐轻松下来,一扬眉,随手给来买灌饼的小哥多加了一块儿自己做的火腿:“说起这火腿,虽然是兔子肉的,可是却一股子鸡味,小哥可知为什么?”
垂涎欲滴地盯着灌饼的小哥茫然抬头。
杨玉英笑道:“因为兔子和鸡是一个锅里炖出来的。”
小哥:“……哦。”
杨玉英的声音并不高,可四处考场上安静极了,宣武台上,沈令风听得清清楚楚,他一下子就想起那日他和姐姐打猎,他追两只兔子追得太急,差点让野鸡啄瞎眼睛的事,定睛一看沙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神色却丝毫不动。
又片刻后,秦海坐直了身子,使劲抓了把头,看台上一众考官更是大笑。
秦海这家伙设局设了半天,憋着坏要吞人家的右翼,结果口袋张开,人家在他口袋边上转了一圈没上当,还坑掉他一支骑兵。
局面顿时又胶着在一起。
两个人都如履薄冰,过招交手再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大开大合,写意自在。
又一个时辰后,太阳最后一丝余晖早就消散,月亮都悄悄升上树梢,战局终于结束。
沈令风惜败。
推演一结束,考场内外好些人都没动,半晌才嘈杂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