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的到不是登州府的衙役。
而是孕妇的丈夫,那个想打媳妇的暴躁男人钱大。
刘承羽的头大把大把地掉得快成了秃头,以后再想维持他登州知府的尊严,怕是得戴假。
杨玉英和刘承羽,两个人从后门进府衙,隐身在府衙大门后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衙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满脸迷惘,神情沮丧。
“刘大人,世上还有你这么没有体面的知府么?”
“嘘!”
知府衙门门前,里里外外围着一群人。
钱家瞎眼的老娘,钱大两个膘肥体壮的姐姐,一个干瘦的妹子,并钱家族中老少二十余。
“青天大老爷,刘大人,你可得给我们做主!”
“你要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进京告御状。陛下都说过,我们老百姓才是你们当官的头上那一片青天,我们什么都不怕!”
杨玉英不觉一笑。
都说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大顺朝吏治清明,可再清明,衙门还是衙门。
登州衙门大门前能看得到这一幕,虽则是不大体面,可至少说明刘大人治理登州,的确是用了仁心。
“把你以前吓唬我的劲头拿出来,绝无人敢放肆。”
刘承羽眉心直跳,只当没听见。
小衙役向外瞥了一眼,连忙缩头,小声道:“我真不知道……大人交代我保护孕妇,我便一整日盯着她,都没出大意外,到了晚上,我还和小六子换班盯着来着。”
他脸上一红,小声道,“呃,晚上钱大夫妻闹得挺激烈,我,我和小六子没好意思看。”
“结果早晨,早晨就看见钱大大喊大叫,疯了似的去厮打他媳妇,那可是个孕妇!”
“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给了钱大一刀鞘。”
小衙役欲哭无泪,“谁知道就把他给打疯了?钱大脑袋坏掉了,非说他媳妇是恶鬼!”
杨玉英一听,心中念头忽起,若有所思。
她抬脚大跨步出了大门。
刘承羽心下大惊,一把没拦住,眼见钱大家的家眷呼啦啦围上去,吐沫横飞。
“坏了!”
刘承羽脸上伸手捂住眼。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皇城司顾问暴打无辜村民的场景!
不对,万一引来那位冰雪公子,一场大风暴下来,他有生之年别说升职,能保住脖子上这颗脑袋,那就阿弥陀佛。
一时神思飞驰,怔愣出神,不知走神多久。
“刘大人?”
杨玉英走过来拍拍刘承羽的肩。
刘承羽一哆嗦,把手放下来,先从门缝里向外看了看,随即猛地推开门:“人呢?”
门前围堵闹事,一闹就是两日的村民竟已经不见,只剩下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他回过头一看,见杨玉英的脸色有点奇怪,秀眉微蹙,很是不高兴的模样。
“杨大人,您不会把那些村民抓走了吧?哎哟,那可不行,再烦也不能如此,尤其是最近……”
杨玉英:“我把你抓走到更容易还更省事。”
她沉默片刻,还是同刘知府简单解释:“钱大昨夜闷死了自己的妻子,第二天早晨看到他妻子还活着,这才疯,”
刘承羽:“……啊?”
杨玉英本也只是试探,可不过几句话,钱母和钱大的姐妹就吓得渐渐白了脸,心神失守,让她三言两语打了去。
麻烦虽暂解,到像有更大的麻烦露出尖尖小角。
杨玉英一时比林官都感兴趣,数日亲自跟踪那位白二娘,派人去监控赵锦的济民堂。
她自己趁着隔三差五去书院看先生的工夫,也打听几句最近登州颇负盛名的济民堂和神医赵锦。
“赵锦?”
徐忠明笑道,“也是这济民堂出了名,我才知道坐堂大夫是咱们书院的学生,哎,学生实在太多,我也老了,脑子越不好使,真没怎么注意这个赵锦。”
“她如今也很给我们长平书院长脸,兴办济民堂,救死扶伤,医术医德都很好,登州百姓感念她,听说还给她取了个赛阎罗的绰号,说在她手底下,便是阎罗王点名要的人,也得乖乖给她留下。”
“这当然是夸张,世间众生,如何能自比阎罗,可她医术高明到不会有错。”
徐忠明满脸欣慰,“我们长平书院教学生,本就以经世致用为根基,学生读书学习,不一定非要考科举,非要做官,从医很好,务农也可,哪怕经商做木匠,只要无愧己心,于家于国有用,都很好,赵锦做大夫,做到登州百姓交口赞誉,我看,她就是优秀的长平学子。”
杨玉英听着他在那儿得意,心下意外。
看来赵锦可比前世有长进,她上辈子医术也高明,却只在权贵圈子中彰显名声,普通老百姓也没资格享受她的医术。
“就算有奇遇,起死回生也太夸张了些?”
瞬间起死回生这等事,林见竹也做得到。
可是他要让一个濒死的人活过来,就要自己去承担那个人的伤痛。
杨玉英怀疑,是因为自己对赵锦有偏见,先入为主,才总觉得她那医馆不大对劲。
反正盯了几天,也只是更确定这济民医馆里,包括赵锦在内的几位大夫,都是妙手仁心,就是响当当的仁医代言人。
这日,济民医馆又救了个本来必死的患者,那患者进门时,杨玉英就看过,几乎就是个死人。
说是在家睡觉时喊了几声腰疼,他娘没当回事,就给他拔了拔罐子,就让他睡了。
结果没一会儿,他娘看见他在床上抖动了两下,再一看,居然没了气。
老母亲吓得手脚软,赶紧去叫人,叫了个大夫过来看,说是已经没了。
这是那家唯一一个儿子,当娘怎能甘心,听说过济民医馆的好口碑,连忙带着人过来。
没成想,都没了气的死人,竟还真让赵神医给拉回了人间。
杨玉英沉吟片刻,照例让胖子去登州府借人,盯梢这死而复生的患者。
虽然盯梢其他人没盯出问题,可她心中就是有些不安。
最近这好几天,她连家也没回,还住以前住过的,长平书院附近的那套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