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块钱,听着也不算太少。
可,问题是张大海不是单身汉啊,他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幸亏部队管吃管穿还能自家种点菜,否则,张大海一家连饭都吃不饱。
也难怪“安大妮”搬新家的时候,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置办,不是不想,实在是没钱啊。
来了还没一个月,“安大妮”又着急忙慌的去山里采药,身上还背着个孩子,唉,真是太苦了。
“张连长也真是的——”崔胜男摇了摇头,自家男人也给老家寄钱,可决不像张大海这般只顾着爹娘弟妹,却不管老婆孩子的死活。
但,现在的主流思想就是讲究奉献精神。
张大海完全符合当下的“潮流”!
“安妹子,我给你说啊,咱们驻地周遭的山上有野猪、狼之类的野牲口,你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进了山,千万要小心啊。”
崔胜男也不好说张大海的闲话,便殷切的叮嘱男要小心。
面对崔胜男的好意,安妮很感激,“多谢嫂子,我初来乍到,多亏您指点、照应。”
“哎哟哟,安妹子你真是太客气了,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嘛。”
崔胜男让安妮这么一说,愈高兴,又忍不住提点了一句,“三十里外的镇上有收购站,也收炮制好的草药,不过价格可能不会太高。县里的第一医院附近,倒是有些病人家属,愿意用东西换草药。”
崔胜男说得隐晦,但安妮却听明白了。
哟,这位根红苗正的妇女主任竟也知道县城的黑市。
安妮眸光闪烁一下,再次感激的点头,“多谢嫂子了,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哩。”
崔胜男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现在虽然国家也不管那些买卖,可咱们到底是军嫂,行事也要注意些。”
安妮赶忙点头。
现在是六零年,国家并没有全面限制私人买卖,但依然有投机倒把罪,且界限很模糊。
所以,普通百姓私下里有个交易,也大多不提“买、卖”,而是冠以交换的名头。
农民自家吃不了的粮食和肉,拿到城郊交换票据啥的,这些公安都不会管。
但如果交易太频繁,涉猎的金额太大,那可就不好说了。
刘梅刚下了夜班,一进家属院,就看到安妮和崔胜男在那儿嘀嘀咕咕,顿时眉头就是一蹙。
虽然安妮到来后并没有像刘梅想象的那般给她找麻烦,可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喜欢安妮的某些“毛病”。
比如,整天操着一口土得掉渣的家乡话,明明她都劝过对方了,让她好好学习普通话,可对方就是不听。
再比如,时常跟那些粗鄙、泼辣的农村军嫂混在一起。
东家长、西家短的,就知道搬弄是非。
虽然刘梅没有抓到安妮背地里说人闲话,但每次看到她和崔胜男凑在一起,刘梅就下意识的觉得,她们在说自己这些城里军嫂的酸话。
再再比如,“安大妮”不思进取。刘梅知道张家困难,便介绍安妮去镇上的纸盒厂接零活儿,虽然累了些,挣的钱也不多,可好歹是个进项啊。
结果,人家还不领情,根本不愿意糊纸盒。
刘梅愈觉得安妮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对她的观感越来越差。
“嫂子,下班回来啦。”
刘梅正准备装着没看到安妮,直接拐弯回家,不想却让安妮先看到了她。
安妮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刘梅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假,“是啊,刚下班。大妮,你这是去哪儿啊?”
“哦,我去山里采药,顺便打点儿野味。”
安妮把刚才跟崔胜男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听了同样的话,崔胜男和刘梅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崔胜男是惊讶中带着些许敬佩,而刘梅则是彻底不信,心中对安妮的不喜又加深了一层——
这个安大妮,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居然还开始像个江湖骗子一样鼓弄那些骗人的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