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七爷也知道他的怪癖,跟他说了两句话,就道:“先跟我去外书房一趟,我有要紧事求你。”
周怀轩跟他去了外书房。
盛七爷拿笔沾了水,在书案上写了几个字。
周怀轩眸光一闪,“真的?快好了?”
盛七爷在书案上写字告诉他,夏明帝的病情大有好转。
盛七爷点点头,“到年底应该就不错了。但是我算错了一味药的用量,如今已经用光了。若是没有那味药,就好不了。”
“哦?”周怀轩探询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近来无事,我想求你回那里一趟,帮我再多带一些这味药材过来。”盛七爷郑重拱手相求。
周怀轩想了想,点头道:“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趟。”
盛七爷大喜,忙将药名和用量都写在一张纸上,递到周怀轩手里。
周怀轩收了纸条,拱拱手,径直离开盛国公,回神将府说了一声,便骑马离开了京城。
……
盛国公府内院的花厅里,牛小叶带着自己的丫鬟回来,看见花厅里空空荡荡,人都去别的地方游玩去了。
她看了一眼,居然看见靠窗的地方,有个秀气的姑娘孤零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侧着脸看着花厅外的池塘出神。
那姑娘身边立着两个侍女,看衣饰打扮,应该是盛国公府的丫鬟。
牛小叶心里一动,走了过去,含笑问道:“这位姑娘看着好面熟。”又指了她对面的位置问她,“我能坐一会儿吗?”
那姑娘正是刚刚被放出来的盛宁芳。
她得了叮嘱,只是出来吃顿饭。如果借机生事,她这辈子就甭想再出来了。
盛宁芳被关了这么久,傲气就快被耗尽了,结果她同胞弟弟盛宁松突然跟昌远侯府的嫡女定了亲,她一下子觉得又有了希望,更加不甘心被嫁到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心里正踌躇不定,不知道是应该向盛七爷和王氏求饶,还是应该攀着大弟盛宁松,让他帮她想个好法子。
看见牛小叶过来,盛宁芳眯了眯眼,觉得也很面熟,但是叫不出名字。
牛小叶的丫鬟忙道:“这是我们牛家的大姑娘。您呢?”
盛宁芳的丫鬟小柳儿笑道:“这是我们盛国公府的二姑娘。”
牛小叶眼神闪烁,笑着凑近了脑袋,“原来是盛二姑娘,幸会幸会。”原来这就是盛国公府那个庶女……
盛宁芳想了想,疑惑地道:“你是牛家的姑娘?叫……叫……”
她记得牛家那个跟着她大姊转的姑娘好像是很胖啊,现在眼前这个只是略显丰腴,其实很诱人。
“小叶。我叫牛小叶。”牛小叶大大咧咧地道,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又对盛宁芳奉承道:“盛二姑娘,你生得真好,这样的举止气度,简直跟盛大姑娘一模一样!”
盛宁芳见这人赞她跟盛思颜一样,顿时对牛小叶亲近起来,笑着摇头道:“牛大姑娘谬赞了,我怎么比得上我大姊。”说着,又酸溜溜地道:“她是天上的云,我是脚下的泥!——哼,其实,她又比我高贵多少?!”
牛小叶本来正笑眯眯地东张西望,盛宁芳的最后一句话,简直如同一句炸雷一样在她耳边响起,震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牛小叶一直认为,王毅兴选择盛思颜,是因为盛思颜的身份地位。盛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这大夏皇朝里身份高过她的人,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可是盛宁芳却说,盛思颜的身份,不比盛宁芳高多少……
这里面的文章就多了。
牛小叶打起精神,着力跟盛宁芳攀谈起来。
盛宁芳身边有两个丫鬟站着,她倒是不敢乱说话。
刚才那酸溜溜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她也就三缄其口,再不提那档子事了,只跟牛小叶说着那些拉七杂八的事儿打时间。
牛小叶也知道身边有人看着,不好乱说话,只是努力想法子,如何跟盛宁芳多找些机会说话。
但是盛宁芳表示,嫡母管得严,她不能随便出来。
这一次,是托了她同胞弟弟定亲的福,才能出来坐席。
牛小叶便暗自琢磨,抬眼看见面前褐绿色的茶水,立刻有了主意,她伸手捧起茶杯,不知怎地,手一滑,那茶杯咣当一声掉在桌上,茶水洒了满桌,将她和盛宁芳身上溅得点点滴滴,绸衫上染上茶水,很是明显。
盛宁芳“呀”地一下子站起来,用帕子掸着身上的茶水。
牛小叶忙道:“真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赔盛二姑娘一块好料子。”说着,又道:“咱们这样也不能见人,不如盛二姑娘行个方便,让我去你屋里换身衣裳吧。我自己带了替换的衣裳的。”
大夏皇朝富贵人家的姑娘出门做客,都是带着好几身替换的衣裳,更讲究的人家,连头面饰和鞋袜都准备好几身带着,以防万一。
盛宁芳也要回去换衣裳,闻言点点头,“牛大姑娘跟我来。”
她的两个丫鬟松了一口气。
回院子就好了,不用在外面提心吊胆,担心这位二姑娘突然又吃错药,乱说话就不好了。
回到盛宁芳的绿玉馆,牛小叶四处瞧了瞧,赞道:“盛二姑娘的这个院子真好看,我看比盛大姑娘的院子还要好看些。”
“真的吗?”盛宁芳很是高兴,又见牛小叶送了她两身带来替换的衣裳,都是好料子,花样精致,十分欢喜,将牛小叶很快当了知己,恨不得无话不说。
牛小叶跟她去里屋的屏风后头换衣裳,将丫鬟都留在外间候着。
见只有她们两人在里屋,牛小叶故作关心地提醒她:“盛二姑娘,刚才那样的话,你不要再说了。你是庶出,盛大姑娘是嫡出,她的身份,确实比你高贵。”
盛宁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话啊。哼,我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人,我姨娘还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说大姑娘的出身还不如我呢!哼,如今她居然成了高高在上的嫡女,将我踩在脚下!”
“可是,她就是嫡女啊?”牛小叶皱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有些后悔问错了人,觉得盛宁芳好像脑子有些不清楚,说话缠夹不清,根本问不出端倪。
“呃,我也不清楚。”盛宁芳想了想,挠了挠头,“但是我姨娘就是这么说的。”
牛小叶喃喃地道:“这可奇了。不过,我当初在王家村的想容女学认得你大姊的时候,也确实没想到,她居然是鼎鼎有名的盛国公府的后人……”
“王家村?她们以前住在王家村?”盛宁芳有些奇怪,“我姨娘明明说,以前我嫡母和大姊是住在鹰愁涧那边的村子里,离京城有两百多里呢!”
王家村却是在京城郊外,只有二十多里的路程。
“鹰愁涧?”牛小叶的眉头皱得更紧,“那是什么地方?你姨娘如何知道的?”
“哦,我姨娘说,是我爹跟她说的。”说着,盛宁芳的脸色阴沉下去。
她记得,那时候她爹盛七爷一提起鹰愁涧的正室妻子和孩子,她生母涂氏就很不高兴,在家里摔摔打打,甚至还打骂他们姐弟三人。
因为一提起王氏和她的孩子,只能提醒涂氏,她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所以盛宁芳对鹰愁涧这个地方简直耳熟能详。
牛小叶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暗暗决定有空要去鹰愁涧看一看。
不知怎地,她相信盛宁芳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当然,也许是在她心里,她太想将盛思颜拉下马来。
盛思颜唯一强过她的地方,就是她的出身。
如果能找出原因,证明盛思颜真的连盛宁芳这个庶女都不如,那王毅兴,也许就不会执意要娶盛思颜了……
可是牛小叶也知道,这个想法十分渺茫。
甚至有九成九的可能,是涂氏这个妾室故意抹黑正室和嫡女的诋毁之辞而已!
牛小叶从盛宁芳的绿玉馆出来,一直心神不宁。
从盛国公府坐完席出来,她默默地走在她大哥牛大朋身边。
牛大朋在侧头跟王毅兴说话。
一阵夜风吹来,牛小叶打了个寒战。
牛大朋都没有注意呢,王毅兴却看见了,他将自己身上的薄绸披风解了下来,披在牛小叶肩上,含笑道:“小叶,夜晚风凉,不要招了风。”
那带着王毅兴体温的薄绸披风披在牛小叶身上,让她全身顿时如同火一般燃烧起来。
这样温柔的笑容,辗转的眸光,微翘的唇角,落在牛小叶眼里,无一不让她狂……
“……思颜,对不起。”牛小叶在心里喃喃地道,眼里一热,急忙垂下头,不让别人看见她眼里的泪光。
她拢了拢身上的薄绸披风,深吸一口气,跟在牛大朋身边上了车。
回家之后,牛小叶仔仔细细打算了好几天,才向牛大朋开口,“大哥,有件事,我想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
牛小叶本想求牛大朋派人去鹰愁涧那边的村子去查探王氏和盛思颜以前的行踪,但是话到嘴边,她想起来自家大哥对盛七爷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投靠盛家门下,便改了主意,道:“大哥,我近来心里不舒服,想出去走走。你派几个人,跟我出去玩一阵子,好吗?”
所谓派几个人,就是要护送她出去玩的意思。
牛大朋最近也很忙碌,闻言道:“也好,你出去走走,或许就不再钻牛角尖了。”又问她,“你要去哪里?”
“就在附近走走。不会超过京城周围两百里路。”牛小叶下意识隐瞒了“鹰愁涧”这个名字。
牛大朋完全没有察觉,只是点头道:“那行,别走太远。我明儿给你找六个随从,再找个向导,你带着丫鬟婆子,坐了大车,出去逛逛吧。”
居然这样简单就出去了,牛小叶的心情立刻振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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