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蓟都。
燕王端坐在王位之上,脸上带着几分不淡定:“如今战事如何了?”
相邦郭隗答道:“秦开将军率军南下,此刻应当已经进入齐国境内,过不多时便会和齐军会合了。”
是的,在这里郭隗用了一个词语,那就是——会合!
燕王多少有些忧虑,道:“可是……那白起既然能够大败触子于陶邑,主父又亲自率军南下,足见此番伐齐之战赵秦皆是尽力而为,寡人心中实在是有些担忧啊。”
燕国在这一场战争之中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那就是它并没有加入到四国同盟的一边,反而是让秦开率军八万南下,帮助齐国作战!
眼下,齐国战事不利,无疑让燕王有些担忧。
难道说,称霸天下整整三代数十年的齐国,真的已经到了霸业轰然倒塌的时刻了?
这样一来的话,那燕国岂不是押错了赌注?
燕王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燕国上卿邹衍:“邹卿,你来说说你的意见。”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邹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缓缓的说了一句:“大王稍安勿躁,臣昨日曾夜观天象,齐国霸业虽岌岌可危,但亦有将星相助,虽有落败之虞,但却并无多少衰落之相。”
邹衍的这句话显然让燕王放心了不少,十分明显了松了一口气。
然而邹衍的话还在继续:“但,这天象随时有变,眼下大战之关键,非在于中原,而在于……南方!”
“南方?”燕王眉头一皱,过了好一会才道:“莫非是楚国?”
邹衍缓缓点头。
燕王轻轻的哼了一声,道:“那楚国早已经被秦人打得闻风丧胆,当真如此关键?”
邹衍没有继续说话。
郭隗咳嗽一声,开口道:“大王,臣以为邹卿之见倒也不无道理,如今四国伐齐势头凶猛,齐国虽有大燕之助,也依旧未必得胜。若是楚国出兵,则以三国之力相抗四国,战局便大为改观了。”
亚卿剧辛皱眉,好一会才道:“大王,其实以臣之见,如今既然诸侯伐齐之势已然大成,而且齐军看上去似有抵挡不住之势,那大燕为何不顺水推舟,直接助联军伐齐呢?难道那齐国交还的区区十座城邑,便足以收买到大燕数万将士的性命了吗?”
从剧辛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这番话在他心中已经憋了很久了。
郭隗摇了摇头,反驳道:“剧卿此言,谬也。那齐国乃是天下霸主,纵然是被诸侯所败,最多不过便是吐出宋国三郡之地罢了。然而以齐国之体量,没有了三郡亦并无大碍。若是大燕此次襄助诸侯,除了惹来齐王的怒火成为齐国日后的报复目标之外,又有何益处?”
剧辛反驳道:“郭相此言,老夫也是无法苟同!燕赵同为盟友数十年,难道齐国来伐,赵国便不会来救?”
郭隗脸色一沉,道:“四年前齐国伐燕,灭我大燕十万之师,为何不见赵国来救!如今能白白收获十座城邑,还可结交到霸主齐国为盟友,如何不好!”
剧辛同样抬高了声调:“当初是谁举荐骑胜为主将,在阵前昏招迭出,导致我大燕十万精锐悉数覆没?”
两人怒目而视,不用说自然又是一番争吵。
“好了好了!”燕王有些头痛的打断了这次争吵:“都是为了大燕,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郭隗和剧辛这才停止了口角,各自看了一眼,然后颇为不爽的转过头去。
相看两厌,不外如是。
燕王叹了一口气,道:“不是都说过了吗?此次若是齐军露了败相,那么就让秦开率军临阵反水也就是了。剧卿,这是寡人和众臣商议之策,你又何必对郭相如此相逼呢?”
剧辛摇头,道:“当日臣就极力反对此计,今日亦然。大王请想,大燕和齐国之间乃是宿仇,如今却为了区区十座城邑而违背和赵国之间的盟约,让天下诸侯如何看待?退一步说,即便是秦开将军真的率军在战场上突然反水,使诸侯联军得胜,那又如何?若是如此,岂不是让大燕背负上一个背叛盟友之名?既然如今支持齐国,那么便应当和齐国一直站在一起,即便是齐国败北,那大燕便随之输上一场又如何?怎能临阵倒戈?凡立国者,当重信义!若大燕左右反复信义不存,将来又何以取信于天下诸侯?”
剧辛的声音极大,响彻大殿,足见此刻这位燕国亚卿的心中是如何的激动。
郭隗的脸色越的阴沉了,虽然明知燕王不喜,但依旧出口反驳道:“剧辛!如今大燕虽为七大战国之一,但你我心中皆知,大燕之国力乃是七国之中倒数!若不行此策,如何能够确保大燕定然得利?”
剧辛怒道:“这天下岂有定然得利之事?你以这般计谋劝说大王,自以为得计,却不知从此以后,大燕在诸侯之中便不再是可交之盟友也!”
郭隗同样怒道:“背盟又如何?那秦王不曾背盟?赵主父不曾背盟?何以秦赵两国如今强大至此,甚至还能够挑战齐国之霸主地位!”
“够了!”燕王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喝道:“都给寡人闭嘴!”
燕王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两人争吵之声,足见燕王心中是如何的恼怒。
燕王看了郭隗一眼,有些不爽。
这个郭隗,虽然出了一个看上去能够让燕国左右逢源的计策,但也因为如此导致燕国重臣之中明显分裂成了两派,这些天来围绕着这场战争,郭隗和剧辛也不知道爆了多少次的争吵。
燕王深吸了一口气,道:“够了,此计乃是寡人所定,眼下寡人也不觉得有什么能够更改的必要!就照此而为吧。剧卿,你明白寡人的意思了吗?”
剧辛沉默良久,终于闷闷的开口道:“臣明白了。”
燕王看着一脸不爽的剧辛,心中也是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