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输点血。”医生让护士赶快拿消毒钳,准备针和棉球、药水。
宁致躺在床上,脸白得像张没有内容的纸,一只手紧紧握着舒畅。
“可是他的血型很特别。”舒畅担心地说。
“有多特别?”
“是RH阴性AB型。”舒畅知道这个也在十年前,她把他咬伤,陪他在医院缝针时,哭着问要不要输血,宁致瞪了她一眼,说一般的血,他输不了。她问为什么?他说,你个白痴,不知道世上不只是有ABO血型的,我是RH型,输别的血,会死人的。
医生停下消毒的动作,愕然地抬起头看疼得嘴角直抽搐的宁致,“你也是RH阴性血型?”
“还有谁是?”舒畅不经意地问。
医生笑了,“这种血型很罕见,可是几天内我就碰到两位了。前几天有个小女孩感冒,来医院化验血,也是这血型。”
“什么?”沉默的宁致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女孩是个香港孩子,是祖母陪着来的。”医生咂了下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血型的缘故,孩子是个弱智儿。我们几个医生这几天一直在讨论这事。”
宁致瞪大眼,里面溢满了深不可测的恐惧。
***
裴迪文言而有信,欧陆飞驰再也没有在马路对面出现过。可是,舒畅只要走出报社大楼,下意识地就朝对面看去。四季不息的车流,如固定在画框中的街景,看着,看着,就有点失魂落魄。
天气,一天天地凉了。十月中旬,寒流一波接一波。在早晚仅有六度的日子中,胜男和安阳的感情渐入佳境,谢霖也过得不错,午休时得意地向舒畅炫耀,她有可能要随老公移民国外。奇怪的是,应该过得非常幸福的谈小可和杨帆却出现了裂缝。舒畅真不是故意,她和人约在咖啡馆采访,恰好撞见杨帆陪着一个青涩的女子在角落里轻声柔语。他看那女子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舒畅失神了两秒,连忙转身走了。那一刻,她如释重负。
很多人信奉,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一个半圆,还有另外一个半圆,与你严丝合缝,刚好可以拼出完美的圆。杨帆是个半圆,却不是她的,这和舒晨的病无关,和谈小可的横空插入无关,原来他的周长、角度、裂口和她毫不相同。
命运犹如硬币的正反面,你以为是不幸,恰恰却是一种幸运。
院中的葡萄叶慢慢枯萎了,桂花也谢了。于芬早晨起床,一边扫着落叶,一边向舒畅念叨,宁致已经很久不来了。
舒畅说他工作忙呢,她没有告诉于芬宁致手受伤的事。宁致在医院只住了一晚,舒畅开车送他回公寓。两人在附近的小吃店喝的豆浆,宁致一直沉默着。上楼前,他抱住舒畅,头埋在舒畅的颈窝间,久久不松手。当他消失在电梯间,舒畅摸了摸颈窝,那里一片潮湿。
从那天起,宁致再没和舒畅联系。舒畅想过打电话问问他的伤势,后来一想,这算什么,藕断丝连似的。有时,同情就是一把利刃。
北城区即将拆迁的消息传得越来越凶,有些人家沉不住气,到处打听房价,想早早有个落脚之地。舒畅考虑到舒祖康身体不好,和于芬商量,在东城区买套公寓。“很多街坊也搬去那里,以后还会像这里一样热闹。”
于芬说:“我也想和街坊们一起。但是离你们就远了。”
“能有多远,滨江就这么大。”
“宁致同意吗?”
舒畅眼珠转了几转:“他当然同意,我和他说。”
接下来几日,舒畅找房市版的记者问了一些消息,下了班就穿行在东城的市区,从一个楼盘跑向另一个楼盘。经过一个火热的夏天,房地产市场更加是热气腾腾了。滨江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到处是新开的楼盘,各式广告打得蛊惑人心,售楼部工作人员一个个巧舌如簧,各种规划做得天花乱坠。
她看中了两处,有一处是二手房,主人准备移民,房子只住了半年,装修得很简洁,有电梯,很适合老人居住,但主人要求一次性付清款项。
晚上,舒畅洗好澡,看了会书,刚上床,手机响了。她一边铺被子,一边接听:“你好。”
“舒畅,是我。”裴迪文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背后安静得出奇。“要休息了吗?”
“嗯!”她轻轻地往被窝里钻,把靠垫摆摆好。
他们有一个月没见面,没通电话,没短信。莫名地,眼眶红了,鼻子酸酸的,连呼吸也缓缓的。
“这几天像打仗一般,总算要见曙光了,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他低低地笑了笑,像是很近。
舒畅抿紧唇,生怕泄露自己的情绪。两人说过N次分手、绝交、再见,但谁都没有认真去执行过。那个人总在心头,抬、俯,满心满眼都是他,任何人都挤不走。他打电话来,她会接,他短信,她会回,他站在路边,暖暖地笑着,她的脚步就会自觉地向他靠近。就像两株根挨着根的湖心草,根系相连,枝叶交缠,剪不断,理不清,仿佛一生一世就这么纠缠下去。
裴迪文沉默了一会,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爷爷病重了,真怕挨不过今年的冬天。欧洲市场、大陆市场、香港本土的市场,虽然有好几个特助,但许多事必须亲自过问,我以后可能会很忙很忙。”
她轻轻点头。
“有时候,不是愿扛下一片天,而是无人可依。就像你在异乡生病,又冷又热,要么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要么是硬撑起找药,或者出门去找医生。舒畅,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十多年,有些事就那么习惯了。你遇到我,正是你被别人刺得千疮万孔时,我想给你一份没有任何压力的感情,想让你好好地享受被爱,不是为我复杂的家事烦恼,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他重重叹气。
舒畅觉得被子又厚又重,闷热得难受,她掀开被子下床,拖着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想看外面的夜色。
心,一下跃到了嗓子眼。
如水的月光下,欧陆飞驰停在她家小院的外面,车内,有烟头,一明一暗。明时,她隐隐看到裴迪文疲惫不堪的面容。
“舒畅,我们结婚吧!”他拉开车窗,把烟头扔出来,像用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句话,“让我在这世上,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依赖一个人,因为你是我的太太。”
裴迪文平和的语气如同他问“这次采访顺利吗”,舒畅说不出心中的感受,眼泪在眼眶中滴溜溜转个不停。冬天,栽下一粒种子,春天,看着它芽、长叶,夏天,看着它开花、娇艳,秋天,看着它硕果累累,然后,满地落叶,白雪中,枝干萧瑟伫立。这又如何,后面春还会回大地,夏依然炎热,秋更加风情。是的,挣扎过,徘徊过,痛则思痛,恨则还恨,一千次,一万次,却还是做不到彻底的死心。宁可伤害,宁可流泪,宁可体无完肤。这就是爱。
“父亲最近包了位舞小姐,为她一掷千金,这已经成了香江最轰动的八卦新闻了,小妈在家吵翻了天,我妈避居法国,我这做儿子的还得回去为他处理这事。后天,北城区开标,有多少事要过问。我连求婚戒指也没准备,就在电话里和你求婚,这样子很不好。可是,舒畅,我多么需要此时你陪在我身边,你不要说也不要做,我一抬眼就能看到你,这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我爱你,舒畅。来我身边,好吗?”
低低柔柔的问话,带着哀求,透出几份不敢确定,
舒畅的泪流得更欢了,她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我??????看到你了。”
“嗯,现在拉开门,开灯,轻轻下楼,再走十米,乖??????”他温柔地轻哄。
她看到他开了车门,走了出来,月光像纱一般,披在他的双肩上,他抬起眼,对着她卧室的方向。
她默默地注视着,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迪文,我心里没有别人,只放着你一个。但是经历了太多的事,觉得结婚是一个郑重而又深远的承诺,我没有自信能不能给你想要的那些,我们之间还有不小的差距。所以,先让我这样看着你。”
裴迪文仰起头,没有接话。她从他颤动的双肩,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情像是起伏不定。
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她都没来得及往下再想,脚已经找到了自已的方向。她蹑手蹑脚地下楼,轻轻地开门,踏着落满露水的小院,当他低下头时,她已站在他的面前。
她无奈地想:在爱情面前,什么自尊,什么原则,什么理智,统统都如轻烟一缕。
他失声轻呼,俊容上盛开巨大的微笑,“舒畅,舒畅,舒畅??????”
他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她仰起头,以为他有话要说,然而他只是俯下头来,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一点点深入,她被他挤压着后退,背抵到车上,身后是一片坚硬冰凉,身前是他滚烫的身体。这样奇妙的对比让她一阵战栗。她先是被动地回应着他的吻,在他的唇舌纠缠挑逗之下,她的呼吸渐渐紊乱,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因熟悉的抚摸,而一处处张开。
终是爱他呀,连身体都自动地在他怀中找着契合点,当他的手指开始探进她的内衣,沿着她纤细的腰线一点点上行时,她连稍微的反抗都没有,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手臂擦过冰冷的车身,裴迪文捡回理智,不舍地替她拉好外衣,拉开车门。“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鞋呢?”他突然现她有一只脚是光着的,修长的手指一把握着冰凉的脚掌,心疼地拧眉。
“可能刚才下楼时掉了。”她咬牙,羞窘无比,她居然一点没觉。
他蹲下,找条毛巾裹住她的脚掌。他抬眼看她,她回视,四目交织,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
车子顺着小巷往前开着,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驶上去江边的林荫大道。夜晚,车少,欧陆飞驰开得很快。不一会,就停下了,舒畅看到,原来是来到了憩园。月光下,憩园中,树影摇曳,花香迷人,幢幢建筑高贵地屹立着。
温柔的手心贴着她的腰身,她不禁想起许多个迷人的夜晚,身边这个男人大汗淋漓地紧紧拥抱她,带点灼热呼吸在她耳边说:“舒畅,不管生什么事,都不要轻言放弃我,好吗?”
当时,她点头点得很快。可是,她做到了吗?
“迟灵瞳失踪的几年,就是住在憩园外面破旧的拆迁房中,她说迪声的灵魂就在憩园内,这样,她就能离他近些。她很后悔在他生前,她没能好好地爱他。舒畅,你是不是也想有一天我们成为遗憾,你才敢面对自己的心?”
“不准胡说。”她捂住他的嘴巴。
“不说就什么都不会生吗?”他叹气,夜晚胡渣长得很快,他用下巴摩搓着她的脸庞,“我住酒店都腻了,忙碌一天还得面对一团冷冰冰的空气。舒畅,我想搬回憩园,想吃你煎焦的鸡蛋,想吃你煮的稠粥,想??????一抬手,就能碰到你??????”
“迪文??????”她苦笑,他再继续说下去,她很快就会束手就擒。“爱你是小事,结婚是大事。”
他正经起来,明白她有结婚阴影,“我们分开得太久太久,你不想早点和我在一起吗?”他不疾不徐地一步步逼近。
“我先得说服爸妈。”保垒一点点瓦解,她有一丝松动。
“带我去见他们,我来负责说这事。”他很有自信。
“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吗,我爸妈??????”舒畅叹气了,爸妈心里面喜欢的是宁致。“还是我来说吧!”
“你确定你会去做?”他危险地瞪着她,“如果三天内你不给我答复,我亲自上门,告诉你,我是个狡猾的商人,有的是办法。”
“知道啦,大坏蛋。”她翻了个白眼,五官皱成一团。
他笑,温柔地提醒她:“女人不能生气,生气会出皱纹。”
“出了皱纹才好,看上去和你一样老。”
他呵呵地笑,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吻着,“这样我们就更配了。”
她欲反驳,唇已经被他吻得实实的。
天地间,很快安静了下来。
一片浮云飘过来,月亮羞涩地钻进云朵里,树影随风轻轻摇曳。
舒畅在心里幽幽地吁了口气,终于不需要再纠结了,这样真好。
***
舒畅真没食言,时时把这事放在心中,准备挑个合适的机会和爸妈提下。这天,她下午请了半天假,开车带爸妈去和二手房房主签协议。于芬的小包包里放着几折存折,协议一签,立刻付款、办房产转移手续。
房主人已经在家里等了,为了迎接他们,又特地找人把家里收拾了下。于芬和舒祖康里里外外地看,数着几个房间、几个浴室、几个空调,家具都是木质的,装饰画很典雅,虽然比不上小院宽敞,也算很不错。
“唱唱,你陪人家去银行,我和你爸在这呆着,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于芬显然很满意。
舒畅心中一动,“我们晚上庆祝一下,去外面吃点好吃的。”
“行。”舒祖康一口答应。
舒畅抿嘴轻笑,想着吃饭时,可以微微提下裴迪文。
她和房主开车去银行,把款项打进对方的银行卡里。和房主分手后,她刚准备去接爸妈,手机响了。
法治部部长急匆匆地说:“舒畅,有条大新闻,你快去。”
“什么新闻?”
“致远公司正式宣布退出北城区的竞标。”
舒畅手一抖,车钥匙掉在了车内,“这不是房市版的新闻吗,致远为什么退出?”
部长说道:“投资的银行撤资了,没有资金来源,拿什么来竞标。”
“然后?”舒畅嘴唇哆嗦着。
“宁致总经理和对方银行贷款部宋颖经理争执了起来,不知怎么,那经理死了,是昨天晚上的事,他今天早晨去投的案,警方刚刚证实了宋颖经理的死亡。”
“宋颖?”舒畅脸色突变,整个人像跌进了一个黑洞。
“对,香港荣银行董事长的千金小姐。宁致现在看守所,你快过去采访第一手资料。”
她木然地挂上电话,手抖得怎么也动不了车。
电话又响起,是叶聪。
“舒畅,你人在哪里?”他担心地问。
“我在建行门口。”几个字,她说出了一头的汗。
“你不要动,我马上过去。听话。”叶聪像个大男人。
她点头,不动,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裴迪文。
“舒畅,你好吗?”他轻柔地问,生怕吓着她似的。
“我想说好,可是好像是在说谎。迪文,那事是真的?”她苦笑。
“我正在找律师向司法部门询问这事,你不要着急,我会竭尽全力帮他的。”
“谢谢你,迪文,他没有一个亲人。”泪,无声地流下。
“舒畅??????”他叹气,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去看守所的路上,叶聪简洁地把情况说了一下。滨江北城区拆建开,荣银行共抛出了两枚橄榄枝。抛向致远公司的那枝有宋颖的功劳,她在董事会上尽力为致远公司游说,她说致远公司有无限的潜力,设计方案合理,利益巨大。董事会冲着这话,同意低调投资,为免失去恒宇集团这个大客户。
谁知宋颖逞一时嘴头之快,向裴迪文挑衅,说出了投资致远的事。裴迪文隔天就给荣银行打了电话,说为了公平竞争,恒宇将选择中华银行。
荣银行董事会里的董事,大部分看好恒宇集团,听此一说,着了急,为了挽回恒宇,立即撤回致远的投资。
宋颖硬着头皮,去致远公司通知撤回投资一事。宁致面无表情,一言不。晚上,不知怎么把宋颖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就在公寓里,两人为投资和其他事生了口角,他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她身子踉跄,往前一倾,太阳穴磕在花岗岩的飘窗上,没几分钟,就一命呜乎。
宁致坐在屋内,抽了一包烟,第二天天亮后,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去小区的派出所投案自。警察赶到公寓,勘察了现场之后,确定宁致是失手伤人,检察院正式向宁致起诉。
看守所所长只同意舒畅一个人进接待室,叶聪留在外面等着。
法警领着舒畅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锁在几重门里的接待室。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了,抬头一看,是高高的铁丝网,持着枪走来走去的法警。呼吸,都是轻微的。法警轻轻推开接待室沉重的大门。
宁致坐在椅中,手上戴着手铐,身上穿着橙色的囚服,他的头还没来得及剪,看见舒畅,他的眼眸闪烁出如水的柔光。
“舒舒,我知道你会来。”他用温柔的语气说。
舒畅点了下头,在他面前坐下,两个法警持着枪站在门外。
“你好吗?”他问。
她又点了下头。
宁致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接近她。舒适略一犹豫,但还是把手递给了他,是那只被击伤的手,伤口有些扯开,红色的皮肉外翻。
“是用这只手打她的?”她轻轻问。
他笑了:“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鬼灵精,什么也瞒不了你。”
“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她不相信他与宋颖起争执是因为撤回投资的事,那些可以在公司里谈。宋颖跟着他去公寓,一定是谈两人之间私密的话题。他和宋颖很久之前就是认识的,他说的关于裴迪文的资料,都是来自宋颖。
宁致扯了下嘴角:“不要知道,舒舒。你只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如果我有过的话。一个人一个命,今生,我的命运太过坎坷,我想把希望寄托在来世。如果有来世,我们还做邻居,你还会喜欢我,一定要早点告诉我,那样我就会守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舒畅只觉着喉咙堵得难受,她咽了咽口水,说:“不要说这些沮丧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找人帮你。你只是误伤了她,不是蓄意杀人,量刑不会太重的。”
“我累了,真的太累。我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他摇头,“什么也不要为我做。你有什么话捎给晨晨吗?”
舒畅心痛如绞,忽一低头,有泪如倾。“这世上有谁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逃离?”
“我没有想逃离。当我与你再次相遇,我已经勇敢地将自己洗涤了一遍,贪心地想和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家,有深爱的妻子,也会有一个孩子。但命运之神却和我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舒舒,没什么难过的,没有我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一点都不可惜。裴迪文是个包容度极深的男人,他对你的爱连我一个男人都会动容。不要担心不能适应豪门生活,有他呵护你,你只会比现在更幸福。前几天,我找他喝酒,我说我很羡慕他,是羡慕,不是妒忌,像你这样的好女人,就该配他那样的男人,我会远远地看着你们的。舒舒,我要去的地方,很干净,而且还有晨晨在那陪我!这次,我不会再逗弄他,我会和他做朋友,或者把他当哥哥。我们要在一起,谈你小时候的丑事。说真的,我有些向往那种日子。天堂里,没有怨也没有恨,平静、恬然。”只是,没有你。宁致黯然地低下眼帘。
舒畅的泪打湿了他的双手,他温柔地替她拭去,“以后,再也没机会了。伯父伯母年纪大,不要把我的事说给他们听,只说我回加拿大去了。如果??????如果你可以的话,以后请善待裴欣儿。”
“呃?”舒畅愕然地抬起头。
宁致苦涩地眨了下眼睛,“幸好她是个弱智,永远生活在快乐之中,不然??????太残酷了。舒舒,别问,能答应我吗?”
舒畅只是哭。
“其实我哪需要问,你一定会做到的。”他闭上眼,把她的手举起凑到嘴边,逐一细吻,“我是多么想爱你爱得久一点,可惜太晚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向外面的法警示意,他想回监狱。
舒畅听着脚步声慢慢地远去,哭得腰都直不起来。
舒畅是宁致见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次媒体记者,后来,除了律师和法官必要的询问,他不肯再见任何人。
宋颖的猝死,让宋荣剧痛不已,请了香港最好的律师来打这个官司,再加上宁致不改供词,尽管赵凯和裴迪文的律师怎么努力,法院很快判决了他的死刑。那已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滨江入冬都很久了。
他没有亲人,舒畅为他办的后事。火化后,她将他葬在晨晨墓的旁边,在他的骨灰盒里,她将那封粉红色的情书放了进去。这些都是后话。
从看守所回来,舒畅把一些情况说了给叶聪听,让他写报道,她实在没那份心力。胜男打电话要过来陪她,她拒绝了。
裴迪文给她打电话。明天北城区开标,他还在公司里和特助开会。
“我挺好的,你忙工作。”她说。
裴迪文叹气,“我坐在这里哪有心思工作,我过去陪你。”
“迪文,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求婚,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裴迪文沉默了一会,“舒畅,心是不会撒谎的。宁致这样的归宿,是他的选择。”
“为什么要作这样的选择,能有多大的坎迈不过去?”
“有些过去是不能回的。”
“你知道他和宋颖的事?”
“他刚来香港时,只是保险公司的一个保险员,但他有抱负,可是没有机会。这时,他遇到了宋思远,两人相谈,看中大陆蓬勃的房地产市场,想开公司,但需要启动资金。宋思远带着他去找宋荣,他认识了宋颖。他??????做了她的情人,她给了他启动资金。”
舒畅轻抽一口凉气,“那时,你和宋颖还没离婚?”
“是的,我也是以后知道这件事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宁致有过什么过去,可是你??????没提过??????”
“没什么好提的。如果真爱一个人,我厌恶拿别人过去的伤疤说事,胜就胜在明处。我更想为你留住久远的一份美好回忆。”
她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抬手拭泪,见鬼,又哭了,稀里哗啦的。
“舒畅,你在哪里?”听不到她的回话,他紧张地喊着。
她在哪里呢?她四下看看,泪眼朦胧,突然对这座城市感到了陌生,她说不清她现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