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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西边日出东边雨

这是一种愉悦,

这是一种幸福,

这是一种放纵,

燕楚之战,大楚,输了;

任你怎么辩驳,

国都被烧,镇南关被让,上谷郡被割,燕军在你国土肆虐掠夺,据说那位平西侯还创建出了摸金校尉这一官职,

怎么算,都是输了,而且输得很难看。

但,

说白了,

大楚上下,

还真没人敢指摘他年大将军领兵作战不利的;

甚至,燕国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将领们,也不会嘲笑他年尧是无胆鼠辈。

因为他面对的对手,

是田无镜。

一个集结了燕晋两地,无数民夫、无数资源,堆砌甚至是透支了国力,集结了泰半大燕铁骑的靖南王。

就这,

还是以决堤水师突袭的方式才打开了局面;

就这,

年尧还是将数十万大楚皇族禁军从镇南关安全地撤了回来。

有时候,一个将领是否优秀,得需要衬托;

比如,有些将领大半辈子扫平农民军叛乱无数,但这军功这名望,真的是掺杂了太多的水分;

其水平,其实就像是大燕的进士和乾国的进士之间的差距一样,看似都是进士,但在文脉方面,差距真的是肉眼可见。

而年尧,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和靖南王正面交锋还能落得一个体面的对手,这就已经足以自傲了。

和田无镜的对弈,让老年很压抑,且这种压抑,持续了整整一年。

但他偏偏无法对别人去诉说,去咆哮,去怒吼:

你知道我这一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么!

他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现在,

他扬眉吐气了,

他终于得到了释放。

年大将军很感激乾人,是乾人,重新给予了他当一名统帅的自信,也让他找寻到了久违的快乐。

“吧唧……”

靴子,踩在血洼处。

不是无意,而是故意。

因为这座岷州城,拿下来得并不算如何费功夫。

一半的守军,直接弃城逃跑,剩下的,也多半选择了投降;

所以,

年将军想要让自己靴底沾湿,还真得仔细地找找血洼子。

楚军在拿下这座城后,并未大规模地烧杀抢掠,这源自于年大将军的治军严谨;

不仅如此,就连那些被征调来助战的山越百族族人,也并未去劫掠,因为那些楚军以一种森然的杀气,提醒着他们,在这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一众族老跪伏在年大将军面前。

年大将军没急着叫他们起来,虽然王上的意思是,以后,山越人,也是楚人了,但,年大将军还是很难将他们看做人。

好在,

年大将军出身家奴,

他,

会装。

“是你们的,终归,是你们的,本将军晓得,你们的儿郎们,已经憋得不像样子,但现在,还得让他们继续憋着。

看见西边的云彩了么,

那里,

有比岷州城更富饶的城池,

有比岷州城更稠密的人口,

有比岷州城,更大的军功。

王上的旨意,你们也清楚,本将军的意思,你们也很清楚。

跟着本将军,

继续向西,

继续夺取功勋,

你们自己,可以入朝为官,你们的子嗣,可以入本将军军中为将。

曾经征服过你们的贵族们,现在已经腐朽成了蛀虫;

接下来,

将是属于你们的时代。

向西,

向软弱的乾人,拿去更多的土地,更多的金银,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荣耀!”

“为王上效死!”

“为王上效死!”

“为大将军效死!”

“为大将军效死!”

……

楚军的攻势,无比迅猛。

同时也说明,乾人在东南方向的防卫,真的是相当羸弱。

一座座军寨一座座军堡的沦陷,这其实还是次要的,因为这类地方,当大势不在你时,你本就很难守得住。

真正要命的是,

类似岷州城这样的军镇,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竟然又接连陷落了四座。

到最后,

年尧的大军甚至还攻破了乾国南源郡的郡城。

一座军镇的陷落,意味着原本依托这座军镇所构建的一整套防御体系的崩塌,而一座郡城的陷落,意味着一郡之地防御体系的崩溃。

地方军寨、县城亦或者是兵马和义军,他们就算想要去做些什么,也会面临着群龙无的局面,等待他们的,将是被极为干脆地秋风扫落叶。

整场战事,

在南源郡城被拿下后,停止了。

不是说年大将军满足了,

而是他的先锋军打得太快,中路军又分得太散,后军,已经追不上了。

是的,

攻城略地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传统意义上的行军速度。

这很匪夷所思,

但在乾人身上,出现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都带上了那么点儿的理所应当。

如果说,

乾人想要以空间换战机,

那必然是成功的。

因为若是此时乾人一支主力忽然杀入,将年大将军所在的先锋军给包住。

是直接吃下去,还是围点打援,都能极为从容,毕竟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此时楚军已经犯了兵家之大忌,可谓是将自己的拳头完全散开。

要是此时楚军面对的是燕军,不用靖南王出马,甚至不用梁程支招,郑侯爷自己就能够果断下令骑兵分路去进行战场切割,将来犯楚军给搅碎。

可问题是,

年大将军现在面对的是乾军。

对付不同等的对手,有时候你过于严阵以待,也就是那种“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话,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比如,贻误战机。

事实证明,年大将军的做法是无比正确的。

乾军一直到其攻下南源郡郡城一段时日和后续兵马取得了呼应后,乾军才有两路兵马赶来,且这两路兵马一没有合兵二没有进攻,只是分别卡在了南源郡城的西南和西北两侧,呈现钳制状。

收到哨骑传来的这则消息后,

年大将军大笑了两声,

他清楚,西面的那两支赶来的乾军,没有合并,是因为他们在等待具体的上峰从而进行从属;

之所以没有马上进攻,是因为他们是隔壁两个郡调来的兵马,不敢冒进,也不愿意冒进,所以选择了最为稳妥,同时也是最为消极的应对方式。

这种情况,

在和燕军对弈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那位燕国的平西侯,率孤军深入后烧了荆城后,明明已经立下天大的战功,却依旧涉险孤军深入大楚京畿之地,这是何等的进取姿态!

所以,年大将军心里很踏实,这种踏实,和当年他一手一个抓小鸡一般抓住那些皇子时差不离。

运筹帷幄,洞若观火,

为将者的痒痒处,其实就在这里。

也因此,年大将军下令后续兵马按照时日赶至,

同时下令城内经历了长途奔袭的麾下楚军进行大大方方地休整休息,

另外,

吩咐亲兵为自己烧热水,

他年大将军要泡澡!

……

乾国,

上京。

寻道先生下山,入仕为官,被册封为巡安使,出使西南。

这一切,都是符合规矩的,因为寻道先生是探花出身,本就是士大夫阶层的一员,虽然当初未曾入朝为官,但后山掌舵人的身份,让他入朝辅佐君上,有了一种大乾官家“天命所归”连天上的“神仙”都下来辅佐他的感觉。

再者,

知道李寻道真正身份的人,并非只有骆明达一个。

刺面相公的后人得以重用,再度巡安西南,于情于理甚至是于“图个吉祥”都能让人觉得很是信服;

最重要的是,巡安使并不是什么大官,甚至,它本就是一个差事,类似钦差,替天子巡安一方,所以,这个职位,让已经被这位乾国官家这几年拾掇过的朝堂,没什么异言。

虽然,大家都清楚,这个差事的作用,可大可小,全凭官家对其的信任,既然官家让其去西南,肯定会给予其最大的权力,但,只要他真的能够让已经逐渐糜烂的西南局势平复下去,凭此功劳,加官进爵封正职,也无可厚非。

寻道先生出京的那一天,

不仅有三千禁军一同前往,

大半上京城的百姓也都夹道欢送。

百姓们可并不知道寻道先生是刺面相公的遗孤,也并不清楚巡安使到底是什么个官衔差事,他们,是来看后海下来的“神仙”的。

所以,

队伍出城道路两旁,摆上了香案火烛,很多虔诚的上京百姓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为了瞻仰“神仙”天颜。

这个排场,甚至比迎候官家出巡更大。

……

李寻道不再是一身白衣,而是身着一套红色的官服,后山是后山,官场是官场,在一地,守一地规矩,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只不过,哪怕官服穿在身,他仍然没给人一种传统意义上沉稳练达的形象,仍然显得飘逸和出尘。

能将官服穿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从“衣冠禽兽”的范畴里脱颖而出,实为不易。

外头,禁军已经准备就绪,为者乃是新上任的一名姓王的中郎将,他将率部护送巡安使大人入西南,且在到达后,听从其调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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