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
阿铭坐在椅子上,双脚翘在桌上,双手叠在腹上,睡得安详;
剑婢趴在床上,不时抽泣;
樊力坐在桌旁,
大口啃着馕。
曾经,袁振兴告诉过剑婢,江湖是什么,江湖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豪气,是锄强扶弱的侠气,再加个,自在逍遥的淘气。
剑婢觉得自己第一个师父说得没错,
但他,
死了。
但江湖梦,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终于,她从萝莉长大成少女,被允许出来游历;
结果,
就在这间破客栈里,
那个该死的皮肤比自己还白的男人,
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梦,给踩碎了!
不,
踩的话那还好,
他不是,
他是在自己的梦上面泼墨!
可偏偏,
可偏偏,
偏偏自己又无法反驳他!
只能说,
阿铭不会带孩子,亦或者是,他不屑去带孩子。
他之所以跟过来,一是为了那些猴儿酒,二是刚从天断山脉里出来,保不齐过阵子又得陪着主上入京,忙里偷闲出来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小孩子的梦,他没空去理会。
再者,
就如樊力先前对驼背小二的试探一样,魔王的本性,不能说残忍,但绝对是淡漠的。
外头,
太阳开始落山。
大堂里? 热闹了一阵,许是来了一拨客人,正在用食? 里头还夹杂着老板娘那爽朗且风搔的笑声。
阿铭睡了一会儿? 又醒了一会儿? 再睡,再醒,反正就是不动这个姿势。
他习惯睡棺材的? 睡相那自然是没得说。
先前听见下面响动时? 阿铭不由得在脑子里想象着以前在虎头城的时候。
自己,还得被逼着吃血旺;
唉,
真是不堪回。
至于说?
以后会不会自己等人也开一个客栈?
不好说?
至少目前? 大家还没玩够。
世间美酒很多? 东方美酒? 泰半在乾,乾国美酒,泰半在江南。
可偏偏自家主上这个身份,莫名其妙地离开可能会导致局面出问题这个先不谈,就算真的白龙鱼服地去乾国下江南玩儿花魁抄诗词装个文雅的逼;
最兴奋的? 可能不是那些文人骚客亦或者是带着文青病的姑娘们?
而是?
银甲卫。
愁?
愁啊……
本来这会儿,要是那只曾从楚国巫正那里夺下的小蝙蝠还在的话,倒是可以逗弄它玩玩儿;
但那只蝙蝠前阵子被薛三借过去做实验? 给搞死了。
蝙蝠的尸体,还被樊力拿过去烧烤吃了。
没得玩儿了。
……
夜深了,
下面的声响,渐渐平息。
想来是该吃的也吃了,大家伙,也都该歇息了。
客房的门,被从外头轻轻敲了敲:
“爷,是我。”
是驼背小二的声音。
阿铭放下了腿,
剑婢爬起了身,
樊力啃完了馕;
门,
打开;
驼背小二很是恭敬道:
“爷,那十来个野人都被放倒了,这会儿也被捆起来了,您请。”
阿铭点点头,挥手示意樊力和剑婢跟上。
四人下了楼,穿过大堂,走到了客栈后头,后头是一个半山包,空间挺大,隔着老远就嗅到了马粪味儿。
火把,就两个,但可以看出来,有七八个持刀持剑之人站在那里,在他们身前,躺着十多个野人。
全部昏迷着,还被捆缚了手脚。
这家客栈,是个黑店;
但,服务确实很不赖,钱足够,且钱足够的同时你背景也足够的话,他们会为你提供最为贴心的服务。
樊力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野人的相貌和夏人还是有些区别的,最重要的是,式是不一样的。
“嗯。”
樊力点点头,确认无误。
阿铭掐了掐自己的手腕,同时对身旁的剑婢道:
“可以开锋了。”
剑婢有些没好气地道:“这样杀人,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杀猪,杀猪时,猪还会拼命挣扎嘞!
阿铭扭过头,看向剑婢,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白手套,戴在了自己的左手。
“你怎么就戴一只手套?”剑婢问道。
“你师父是让你出来历练的。”阿铭说道。
“是,但不是这种历练法。”剑婢说道。
“哦,剑圣说过具体该怎么历练么?”
“这……倒是没有。”
阿铭点点头,左手的白手套已经戴好了,催促道:
“杀吧。”
“没意思,大个子,你杀了他们吧。”
“啪!”
阿铭一巴掌,抽在了剑婢的脸上。
樊力站在那里,“呵呵”笑了两声。
剑婢捂着自己的右脸,看着阿铭。
阿铭将戴着手套的手,放在面前,仔细看了看,又吹了吹,
不急不缓地道:
“你被惯坏了,真的。”
剑婢咬着嘴唇,盯着阿铭。
“江湖,可以有很多种模样,但绝不是挑三拣四,他们,是你的对手,他们,还活着,所以,你得让他们去死。
或许有些枯燥,或许有些乏味,或许也有些,不如你所想要的精彩;
怎么说呢,
该矫情时,咱可以矫情,这生活啊,没了矫情,就像是做菜没放盐一样,没那个滋味儿了。
但不该你矫情时,
可千万别有一丁点的那种。”
阿铭弯下腰,
看着剑婢,
问道:
“知道了么?”
剑婢点点头,她不是玻璃心的少女,她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
“啪!”
又是一巴掌,抽在了脸上。
剑婢再次捂住自己的右脸,很是不解地看着阿铭。
“给你加深点印象。”
说完,
阿铭将左手的白手套摘下来,走到前方马棚的火盆那儿,将手套丢了进去,看着它燃烧。
樊力则走到一个大菜盆前,这些野人应该是吃了这里的饭菜被药倒了。
樊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吸了口气。
剑婢抽出自己的剑,
走到那些被药翻的野人身边。
提剑,
刺,
死;
提剑,
刺,
死。
她不怕血,也不怕死人,杀人时,还是很利索的。
她天赋极好,剑圣见了就直接收其为徒;
但问题就在于,
可能是跟着侯府生活的日子久了,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也染上了一些主上才有的毛病。
可问题是,她还小,不够清醒。
一般小孩遇到这种情况,根本原因就在于……欠抽了。
可不,
现在不就好了么?
剑婢继续刺杀,
像是个莫得感情的生命收割机器。
驼背小二挥挥手,那些江湖人全都退了下去。
随即,
他走到阿铭身边,拿出一个盒子,恭敬地双手托举着盒子,奉上。
阿铭没用手去接,
而是道:
“自己打开。”
怕脏。
薛三曾嘲讽过阿铭,说他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整得干干净净的模样,可吸人血时直接用牙往人脖子里刺,再大口大口地吮吸,那会儿就不嫌弃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驼背小二打开了盒子,里头放着两块先前从阿铭这里拿走的金锭,另外,又多出了两根金条。
“为爷办事,是小的们的荣幸,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以后爷您有事儿,就直接吩咐,小的们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为爷您将事儿给办好。”
阿铭没接这盒子,而是摆摆手,道:
“给你的,你就收下。”
驼背小二面色有些艰难。
“下次的事儿,下次再说。”
驼背小二脸色终于舒展了。
那边,
剑婢终于将人都刺了一遍。
阿铭提醒道:
“每个人,再补一剑。”
剑婢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继续用剑挨个点名。
见驼背小二还站在自己身边,
阿铭微微皱眉。
驼背小二马上将盒子合上,道:
“爷福康。”
阿铭不想再说话了。
终于,剑婢的第二轮点名结束。
“爷,您放心,这里小的会负责收拾好。”
阿铭带着樊力和剑婢,没回客栈,而是直接离开。
待得三人走后,
驼背小二抱着盒子又回到了大堂一侧的里屋。
里头,
老板娘正坐在那儿,屋子里,还有一圈江湖人士。
“人走了?”
老板娘问道。
驼背小二点点头,将盒子放回到桌上。
“人不要?”老板娘又问道。
驼背小二再次点点头。
老板娘身子微微后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