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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好圣孙

稚嫩的童音,听起来很悦耳;

爷孙俩,都在笑着;

后头站着的魏公公和陆冰,

两位大燕两大特务衙门大头目,则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

一定程度上,陆冰的“背叛”,源自于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则又站在燕皇这边。

母亲曾说过,就是某个皇子造反失败了,逃出来,敲咱们陆家的门,陆家,也必须得开门接进来。

因为那是皇子,是陛下的儿子。

陛下可以惩戒他,甚至可以杀他,而别人,没那个资格。

天子家奴出身的陆家,更没资格。

也因此,

东宫的朱先生其实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燕京,没人能算计得了燕皇陛下,除非,他自己愿意走进来。

陆家,

魏忠河,

都在获悉陛下的心境后,一定程度上,都开了方便之门,他们,是帝王的真正心腹。

诚然,这似乎有些胜之不武,毕竟燕皇是自己走进来的;

但也能够说,是姬老六,算清楚了自己父亲的骄傲,算清楚了自己父亲的想法。

最好的阴谋,其实就是阳谋。

自古以来,很多事,其实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硬是要谈个过程,无非就是胜者的反刍败者拼命找的借口罢了。

燕皇伸出手,

在陛下身边伺候了数十年的魏公公马上将旁边脸盆里的毛巾挤干,送到陛下手中。

燕皇拿起毛巾,轻轻地替自己的孙子擦拭脸上的冷汗,擦得很小心,也很温柔。

在魏忠河的印象里,陛下从未这般对待过人? 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就是最年幼的皇七子姬成溯,前几年落水了一次,陛下也只是去看了看? 并未做出过任何亲昵如长辈的动作。

看来?

爷爷看孙子? 确实是和看儿子,不一样的。

“跟皇爷爷说实话,恨你爹不? 吃了药? 这么难受。”

姬传业摇摇头,道:

“孙儿不恨。”

“为什么?”燕皇问道。

“孙儿知道,爹是为了我好? 这世上? 没有哪个爹会愿意故意伤害孩子的。”

边上的魏忠河和陆冰不经意间目光交汇;

这是孩子正常该有的回答? 按理说? 这不算什么? 天家的孩子? 享受最好的教育,同时,也要承受最繁琐的礼法,自然也就更容易早熟。

只是,这种带着童稚的声音? 说这些话时? 效果? 却非常之好。

对于眼下情况而言? 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这是教的话么?

还是,孩子自己无心之说?

而如果是第三种可能的话,他? 才多大?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君恩似海,父爱如山,可能,此时的陛下,所需要的,大概就是这种肯定吧。

他已经无愧于青史,

现在,

要面对的,其实是自己的儿子。

“爹在家教我算术,我笨,学得慢,爹就打我……我哭了。爹抱着我,说,玉不……就是不气……

皇爷爷,孙儿忘了这话怎么说的。”

“是玉不琢不成器。”

“是,皇爷爷,我爹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还说,他小时候,也常因为学得慢脑子笨被皇爷爷您打哩,皇爷爷打得可厉害可疼哩,拿皮鞭子打的,被打了几次后,学东西就学得快哩,被打多了,脑子就能变聪明。”

燕皇摇摇头,

道:

“皇爷爷小时候从未打过你爹,你爹自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得很,有时候,因为你爹太聪明了,显得你那些伯伯们就太笨了,倒是因此没少被你皇爷爷打。”

这是事实,

当初燕皇考校诸皇子功课时,对六子的回答很是满意,近而,对上头的五个孩子,就有些怎么看都不是那么顺眼了。

“爹居然骗我……”

“传业,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皇爷爷,没人教我说这些话,祖奶奶只和传业说了,爹叫我喝药药,传业就喝了。”

“嗯。”

燕皇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孙子。

许是在这个时候,燕皇心里也不是没有其他怀疑。

帝王的心,向来是多疑的。

当然,这里的多疑,并非是怕事情变坏,而是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好。

天家的孩子,

不怕你有心思,就怕你真的愚笨、单纯。

“皇爷爷……孙儿想求您一件事,母亲说过,趁着生病时,就多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这样,病就好得快哩。”

“说,传业想要什么,爷爷都能给你。”

在大燕,

燕皇有说这句话的资格,也是最有底气去印证这句话的爷爷。

“皇爷爷,孙儿想骑貔貅,传实跟孙儿炫耀,说他家有貔貅哩,大伯有,可我爹,没有。”

这个要求,这个话,听起来,终于像是孩子会说的话了,跟大伯家孩子,自己的堂兄弟,争风吃醋。

“传实有的,传业肯定也会有,我家传业有的,只会比传实更多。”

虽然都是自己的孙子,

但姬传业是皇长孙,

且姬传实的母亲,是个蛮族。

燕皇有偏爱,那是理所当然,没偏爱,那才叫真的怪事。

事实上,将姬传业养在奉新夫人府,也是方便燕皇过来看望自己的长孙,而如果在王府里,就不方便过去了。

“等孙儿病好了,皇爷爷带孙儿去骑貔貅么?”

“好。”

“皇爷爷是皇帝……”

“自是君无戏言。”

“皇爷爷万岁,咳咳………”

燕皇见姬传业开始咳嗽起来,当即喊道:

“太医。”

两个太医马上进来,检查了一下,道:“回陛下的话,皇孙刚了汗,稍后再洗一下药浴,身子大概就能轻松起来了。”

“快去准备。”

“遵旨。”

再扭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姬传业,燕皇眼里流露出些许愠怒,这愠怒不是对孙子的,而是对儿子。

药的量,多了些。

“这当爹的,对自己儿子,怎么可以这么狠。”

“………”魏忠河。

“………”陆冰。

两位大特务头子,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附和。

“传业好好把病养好,身子好了,才能去骑得貔貅,才不会被摔下来。”

“嗯呢,传实比我还小一点,但身子骨,比孙儿壮实。”

“笑话,我大燕儿郎的体魄,是不逊他人的,你还小呢,慢慢长起来。”

话里话外,隔阂,就出现了,不是对眼前这个孙子的,而是对姬传实。

大皇子被剥夺继承大宝的权力,那是自上而下的默契,不是刻意针对,而是天然如此。

燕皇又伸出手,

魏公公马上将另一条刚洗过挤干的毛巾送了上来。

燕皇一边帮自己孙子擦汗一边问道:

“传业以后想当将军么。”

“像郑叔叔那样的将军么?”

“嗯。”

时下孩童玩打仗游戏,都以扮演平西侯爷最为盛行,鲜有会去扮演靖南王爷的。

不是没有少年勇者去尝试扮演过,

但被自己亲爹拿鞋底抽了几顿后,就少了。

“想哩,爹说,郑叔叔打仗很厉害,皇爷爷,爹在家里,经常说郑叔叔长郑叔叔短;

一阵子笑着说郑叔叔多厉害,一阵骂郑叔叔多不是东西。

不过,传业想当将军,但又不想出去打仗。”

“为什么?”

“因为爹好累啊,每晚都在书房算账算好久,传业要好好练字,好好学算术,等长大了,帮爹的忙。”

“你爹,也会累?”

论惫懒,自己这个儿子,当属第一。

别人兢兢业业战战兢兢时,

他,

永远都闲然自若。

“嗯,娘也说爹的腰没以前好咧,还常催爹去耕地。”

“呵呵。”

燕皇摇摇头,这种话,倒真像是屠户女所会说出来的。

这时,

太医过来道:“陛下,药浴准备好了。”

其实,药浴有一个很清晰明显的作用,那就是……排毒。

只不过,太医不敢直接说出来。

在太医院当值,接触的权贵隐私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就得学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时刻牢记自己只是个瞧病的郎中。

“来,传业,泡药浴。”

“好。”

魏忠河准备上前出手,却见燕皇自己开始给传业脱衣服。

脱去了上衣,再脱裤子时,姬传业下意识地有些扭捏,

“娘说,男孩子的雀雀,

不能随便给人看哩。”

“哈哈哈哈………”

燕皇尝试想要将孩子给抱起来,可以看出来,有些吃力。

但燕皇还是强行将姬传业抱起,而后,将其缓缓地放入浴桶之中。

做完 这些后,燕皇的身子有些踉跄,好在手抓着浴桶边缘,稳住了。

身后,

魏公公和陆冰随时都准备出手去搀扶,却又都止住了,因为陛下是在他的孙子面前,任何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直系晚辈时,都希望自己是一个强大的形象。

这时,

燕皇忽然开口问道;

“传业,告诉皇爷爷,你怕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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