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龟兹城内的混乱场面,恳求道:“还望任君能约束乌孙人,勿要……”
来不及了,本来就分属于不同翕侯乌孙人,也不管战斗尚未结束,就开始自行解散。三五成群去掠夺住在中城的龟兹贵族,连乌孙右大将都管不住他们。
任弘摊了摊手:“白都尉,见了血的狼,是拦不住的,恕我爱莫能助,我只能保你一家安全。”
龟兹城本就是任弘与乌孙讲好的条件,其中金帛妇女,任其掳掠。若再不让乌孙人尝到点甜头,接下去到轮台、渠犁,与匈奴周旋时,他们恐怕就不愿帮忙了。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是任弘冷血无情,只是一切都要以汉的利益优先。
这时候他一低头,才现,一面龟兹人引以为傲的龙马旗,竟正好被萝卜踩在了脚下。
看它尾巴一甩一甩,任弘知道这是要拉屎的前奏。
任弘下马给了萝卜一巴掌,将它赶到边上,自己则弯腰捡起了龟兹的旗帜,吹去上面的吹尘,舒展开来。
这旗是汉地丝绸所制,上面绣着一头龙马:马身而龙鳞,高八尺五寸,类骆有翼,蹈水不没,十分精神。
龟兹人的祖先,据说能驯服北方龙池的恶龙,让其化作骏马,以此为坐骑,征服了天山南麓的诸多部落,建立了龟兹大邦,这座城市,未来会以佛教、石窟和乐舞闻名,享誉千年。
任弘摇了摇头:“乌孙人很快会离开,带走黄金和奢侈品,留下这片土地。战争的伤会痊愈,汉军入驻后,龟兹以后会迎来和平与新的辉煌。但崇拜龙马的龟兹王室,既然你们选错了路,便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走到一处熊熊燃烧的建筑前,将这面旗帜,重重抛了进去!任其燃烧成灰。
“龟兹的灭国,会让整个西域,记住苏武的那句话。”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而今日,龟兹欲杀汉使者,竟至覆亡!”
……
龟兹城陷入了混乱,乌孙人也彻底乱了,抢不到贵族的乌孙人,便将矛头对准外城的普通民户,像极了彻底失控的野狼。
还保持建制的竟只剩不到四五百精锐,他们跟着元贵靡和瑶光公主,以胜利者的姿态,纵马踏入已门户洞开的龟兹王宫。
这是时隔一月后,瑶光再度来到龟兹王宫。
当时挟持着绛宾时,出去的路好长啊,虽然她脸上镇定,可左右皆是手持利刃的龟兹人,随时可能出差池。
若非任弘和使团吏士相救,她们还差点在最后一刻被匈奴人射杀,功亏一篑。
可今日冲杀进来,却只觉得这路极短,纵马轻驰一会就到了。
苑囿里依然有许多绿色孔雀,龟兹人为了养住这些瑰丽的生灵,特地剪了其翅膀,让它们顶多能飞上枝头。
而今,胆小的孔雀被城内的乱象吓得四处奔跑,或在枝头上蹿下跳。不少乌孙人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鸟儿,觉得其尾翎是做装饰的好东西,随停了下来,手持弓箭,像狩猎一般,对着孔雀群随意施射。
哀鸣阵阵,羽毛纷飞,脖颈染血,垂在地上奄奄一息,然后被乌孙人走到面前,拎着脚带去烤食,或者当场就被拔了尾翎。
恍如王宫外,龟兹城正在生的一切。
可乌孙人对龟兹城的惊艳也就到此为止了,进了王宫后他们才现,这根本没汉使说的那般华丽,饰以朗轩金玉,焕若神居,顿时大失所望。
这趟出兵能抢到的黄金,应该比想象中少很多。
但瑶光知道,对她的长兄元贵靡而言,宫内有一样东西,比黄金更加珍贵,可以让兄长获得乌孙人的敬重。
龟兹王宫虽然不大,但此刻乱作一团,百多名侍从奴婢们东奔西蹿,每个旮旯角都可能藏着人,乌孙人很是头疼,上哪寻找龟兹王?
“他很好辨认。”
瑶光扫视周围,不论是奴婢还是官吏,头皆只及颈,她不由想起那个在自己面前大献殷勤,跳着龟兹舞蹈时媚眼如飞,长飘飘的王子。
仔细想想,他其实也不坏,是个好人。
“找!找遍王宫每个角落。”
她咬着牙下令道:“蓄长者,便是龟兹王绛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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