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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区区二千石

于是就有了之后的故事。

不过从夏丁卯的叙述里,任弘现,任安虽然投靠了卫青做门客,却没有受到赏识,他和另一位叫”田仁“的同僚默默无闻许久后,才被找卫青征辟人才的汉武帝掘,从此平步青云。

大一统的盛世里,从背井离乡的落魄穷车夫,靠自我奋斗混到比两千石,这真是一个励志的故事。

然后任安、田仁哥俩,就在巫蛊之祸里一起栽了,进了卫氏外戚的门,再想撇清关系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任弘还是觉得,任安当年因骑墙而身死遭杀,在武帝朝那残酷到令人震怖的政治斗争里,其实也不算冤,更不算惨。

这话当着任安旧部下和夏丁卯的面,当然不能说,等他们找到任安在太乙亭旁的坟冢时,他这做孙子的,依然规规矩矩地三拜稽,送上祭品。

“护北军都尉任公之墓。”

这就是石碑上对任安这一生最后的注脚,死后葬在这,是任安最后的遗愿,不知他在屠刀之下,是否后悔离开武功。

当年任安遭处斩,靠了太史公司马迁帮忙才保住家眷性命,又有武功县的旧部下们巴巴跑到长安,为其收尸,这才能归葬此地。

所以每年里也是有祭奠的,只是人情这东西不是永久的,总有淡去的那天,十五年前有数百人来祭奠,堪称武功县的盛况。可任安的旧识们死的死老的老,到今年寒食节祭扫,只有几个人来了。

若非任弘归来,恐怕再过些年,将再没人记得任安的坟冢埋葬于此,任由它被疯长的荒草环绕,一如这山间那些不知哪朝哪代的无主荒坟一般。

“那些帮忙安葬的人,每年祭扫的人,都得记下,这份人情,还是得由我来还啊。”

任弘对这身体年少时的事丝毫没有印象,所以他只负责咚咚咚磕头,哭泣和絮叨的事就交给老夏,无非是这些年的日子,以及任弘多么有出息,在西域做下了好大功劳事业,也算光宗耀祖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见夏丁卯说得差不多了,任弘接上,朝坟冢再拱手道:“弘此番回到长安,或能跻身朝堂,甚至能封高爵,也算为任氏正名了,至于那个以谗言诬陷祖父,导致任氏遭难的仇家……”

“我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还大父一个清白。”

清白不清白且另说,巫蛊之祸堪称汉朝版的那十年,牵涉太多,极其敏感,连卫氏外戚出身,已经执掌天下权柄的大将军霍光都不敢乱碰这一历史问题,更别说任弘了。

所以任弘想为任安彻底翻案很难。

但没办法解决问题,可以把提出问题的人解决掉啊!

只要将那个向汉武帝告任安与卫太子勾结的粮吏搞臭搞倒,学习儒生们最擅长的一招,从人品和道德上批判他,便能反过来证明,他当年的供词为假,任安罪不至死。

了结这桩陈年恩怨,便是任弘对任氏唯一的“报答”。

倒是夏丁卯还有些担心:“君子,那当年诬告老主君的粮吏,如今已是两千石高官了,恐怕……”

当年在悬泉置为小吏时,任弘寂寂无名,夏丁卯不必太过担忧。

而任弘加入傅介子使团后,身在西域,就算那仇家听闻,也很难插手来管他。

可如今任弘立下大功,载誉入朝,名声已经散播出去了,哪怕那仇家再迟钝,也知道任安的孙儿回来了,夏丁卯怕任弘入长安后,会遭到非难。

任弘却笑道:“夏翁大可放心,现在谁敢动我,就是在动为大汉流血流汗的功臣,没人会那么做。”

去西域时,任弘只是个想要蹭蹭风口的投机者,混点功劳,一级级往上挪。

可时来天地皆协力,返程时,他已是经过烈火锻打过的镔铁,在天山的寒风中证明了决心,与匈奴诸王斗智斗勇磨砺了谋略,手里拎着两颗胡王的脑袋,昂挺胸。

他现在,俨然成了站在大时代最前沿的弄潮儿!

不必再为祖父任安的罪名忧愁。

不必再为突破区区三代禁锢而沾沾自喜。

更不必为回到朝中,会不会被仇家刁难而思虑万千。

原本漂浮不定的命运,正如那自制的节杖一般,被牢牢握在了任弘手中。

“夏翁且安心,安乐不过是昌邑国相,王国左官,区区二千石而已。”

“现在不该是我怕他使绊子。”

“而该轮到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害怕我报复了!”

……

PS:晚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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