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麻赫蹏,与前者类似,也是在沤麻工序里的边角料制作而成,比丝赫蹏更加粗糙。
任弘没有看到类似后世的完整造纸工序,但那一趟还是有收获的,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何造纸术会出现在中国,而非世界上其他地方。
一是独一无二的丝织业,让最原始的纸张横空出世。
二是沤麻纺织技术的积累,任弘记忆中造纸的前几道工序,与几乎每个汉人农夫都要学的沤麻过程十分相似,将麻皮浸泡在水中,使之自然酵,甚至还要加草木灰熬煮脱胶,换成树皮藤皮也无太大区别——所以他募来的工匠多是附近乡里的沤麻人。
前置科技已足,在官府、民间对书写材料的巨大渴求下,纸张便在汉代应运而生,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如今不过是将那个承前启后的人,从蔡侯换成任侯而已。
“做出来后,且不急着推广,先敝帚自珍,我要在最妙的时机再用上它们。”
虽然长安城里的文士官吏们为了抄《史记》的故事,已经使得简牍价钱涨了三成,但任弘却不想让纸张如此草草面世,他要等待一个最佳时机,将其作为降维打击的秘密武器使出来。
造纸过程每本穿越小说都有,不必细述。反正七月中旬秋收前,经过数十人忙碌,纸浆从池塘里一点点被铺到纸床上,架在院子里晒干,任弘已经在期待太阳暴晒后,第一张“任侯纸”诞生了。
可等到次日,在吕多黍等人兴奋的围观下,任弘手中毛笔上的墨迹刚触碰到那黄绿色纸张的一刻,便一下子浸透化开时,留下了一团丑陋的墨迹。
一连试了几张都是如此,众人才现忙活了几天,做出来的居然是无法写字的废纸,一时间尴尬无比。
吕多黍已下拜顿,请求任弘惩罚了,虽然他们这第一次造纸工序,都是在任弘言传下做的,但西安侯肯定不会错,定是他们某个工序疏忽了。
但没料到的是,任弘捧着这无法书写的废纸,脸上的神情,竟比制出一张能写字的好纸更加激动!
这这这,在一群门外汉初次摸索下造出的纸,外表确实有点像,但纸腩松弛,柔韧性很不好,软绵绵的。
任弘的指尖轻轻在上面游走,如如抚摸爱人的手背,他已经能想象它们拂过自己那处最柔嫩肌肤时的触感了。
“无妨无妨,这也是我要的纸张,多黍,快将这次的配方记下!”
说完,西安侯就拿着一叠切成小份的纸,淡然地离开了作坊,等快到庄园里时,看左右无人,便揣着纸直奔厕圂而去。
在那短短的几十步里,任弘想起了穿越这些年来的血泪史。
汉人一般用的是厕筹,但有些厕筹不太光滑,如果你现自己如厕后血流不止,那估计就是遇上倒刺了。
除了厕筹外,在西域闯荡过程中,任弘还有幸学习到各个民族千奇百怪的处理方式。
比如楼兰贵族用罗布麻的叶子,乌孙贵族用切下来的羊尾巴,塔里木河边的渔民在水里清洗,粟特人用的是麻绳,还是公用的。当然更多是直接用左手来揩,所以在他们宴席上用左手抓饭是极大的侮辱。
除此之外,还有稻草、干草、菜叶、麻布、兽皮内衬,别人的衣服。
西域沙漠里的石头、黏土,野鸭毛茸茸的脖子、雁的翅膀等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任弘皆曾勇敢尝试。
除了传说中的鲑鱼肉片、蝉翼和狗舌头无缘一试外,但凡能用的,任弘都试了一遍,而现在他要说……
“还是纸舒服啊!”
任弘完事后长吁了一口气,这恐怕就是阅尽世间美丑芬芳,蓦然回,最终现前世伴侣才是真爱的感觉吧!
虽然纸张难得,用来做这事有点奢侈,但由俭入奢,由奢入俭难,任弘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恐怕都离不开它了。
待任弘满意地走出厕圂后,听着旁边猪圈里出的哼哼声,眼里却凶相毕露,心中一横:
“这种手纸的配方必须保密,只供我和家人独享即可,万不可传出去,否则若被人叫成‘任侯纸’,我岂不是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