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儿子,看开点。”赵守正拍了拍赵浩的膀子,小声安慰道:“为父方才想到出路了。相信我,困难只是暂时的,咱们还有后手呢。”
“什么后手?”
赵浩闻言眼前一亮,听这意思,似乎天不绝人啊!
“你忘了?去岁,你爷爷帮汝定了门亲事,你那未来岳丈乃寓居南京的苏州巨商,家资不下百万!”
“是吗?”赵浩不由倒吸口冷气。此百万可非四百年后的百万能比!这是百万两白银的意思,非要类比的话,那至少是后世的亿万富翁才能企及。
“那还有假?你没听过‘钻天洞庭遍地徽’吗?汝那未来岳父便是苏州洞庭商会的副会长,那是能跟咱们徽商分庭抗礼的巨富啊!”
“啊……”赵浩不由惊叹起来,没想到自己岳父居然如此生猛!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祖父乃堂堂户部侍郎,而且手握重权,似乎门第还高于对方,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回头为父催催亲家早日成婚,儿媳嫁妆必然丰厚,到时夫妻一体,我儿还有什么好愁的?”赵守正一脸认真的替儿子谋划着,似乎并不以让儿子吃软饭为耻。
“可是我们家遭了难,人家还能认这门亲么?”
赵浩居然已经思考起此事的可行性了。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然得认了,红纸黑字订好的婚约,还能悔婚不成?”赵守正瞪大眼睛。
“万一呢?”赵浩却没那么盲目乐观,毕竟自己两辈子了,都还没走过大运。
“万一也不怕!”却听赵守正矜持的一笑,颇有些神秘道:“告诉你个秘密吧。你爷爷也给为父我定了门亲事!”说着他双手一拱拳,与有荣焉道:“我那未来岳丈,正是吾南京国子监祭酒!堂堂翰林清流,断不会无耻悔婚的。”
言毕,赵守正信心十足道:“所以儿子你放心,总不会两头都没着落的。”
“哦……”赵浩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对生计的担忧,关心起自己便宜爷爷的命运来。
“爷爷他,怎么下手如此之狠?竟然贪了十万两这么多?”
据赵浩前世所学,大明朝税收以实物为主,收的银子并不多。加之前些年倭寇横行,朝廷税收锐减,好像全国岁入只有两百多万两而已……
赵侍郎居然敢一人黑掉这么多,难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唉,老爷子固然有些顾家,但绝非胆大妄为之人。”却见赵守正摇头道:“你看咱们家,二十年生聚,不也才攒了五万两而已?他上哪贪那么多去?”
“那是……”赵浩眉头微皱的问道。
“其实是部里账目,查出了十万两的窟窿。”赵守正一摊手道:“你祖父除了盐引,还管着部里的账目,自然难辞其咎了。”
“哦,原来老头子只是个管账的。上头还有更大的官,下头也有具体经手的人。”赵浩万分不解道:“怎么最后就成了他一个人的责任?”
“呃……”赵守正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道:“是啊!上头有尚书、左侍郎,下头还有一干郎官主事,这些人平日里‘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哪个少捞一文钱?现在却只让你祖父一个人受过,真是可恶!”
赵守正气不过,狠狠踢了旁边的假山一脚,疼得他抱着脚嘶嘶倒吸冷气。
“别告诉我,你这会儿才想到啊……”赵浩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守正,就连自己这个刚来的,都一听就觉着有问题。难道这位土生土长的官二代,竟一直没往这上头想?
“你知道的,为父一心只读圣贤书,素来是不管家的。”赵守正不禁有些羞赧,小声答道:“具体怎么回事,吾也不大清省……”
“那爷爷就应了?”赵浩心说,赵侍郎在官场上混了三十年,总不至于也看不透吧?
“唉,别提了……”却见赵守正满脸担忧道:“事后,你爷爷就被关在都察院了。我和你大伯,到这会儿都没见着他一面……”
“哦?”赵浩不禁坐直身子,抱着手臂沉思起来。
赵守正果然十分溺爱赵浩,见他装模作样的思考开了,也不催促打断,就在旁边安静的守着。
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垂花门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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