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汤家圩的乡民,登时就被镇住了。一个赤身铁棍大汉,都能把他们吓得不敢进屋,何况又来了十多个?
赵昊也被他们吓了一跳,一旁的余鹏忙小声解释道:“这是活闹鬼的玩法,吊嘚么的人……”
原来这是蔡家巷弟兄们开片前,涨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的手段。类似于毛利战舞……
汤社赶忙挡在两帮人中间,朝着赵昊作揖连连道:“公子息怒,不要伤了和气,等小人问清楚……”
却见唐友德指着汤社的鼻子骂道:“姓汤的,我这些朋友伤一根汗毛,你休想卖我一根丝!”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误会,误会……”汤社朝两人一阵点头哈腰,就差跪下磕头,好容易稳住了赵昊一伙。便回过身来,黑着脸对那为的乡民道:“老二,你想作死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都是那假和尚的错。”汤老二先给吴玉扣个帽子,然后才吞吞吐吐道:“这不今天在给桑田浇水吗?假和尚忽然蹦出来,挖开了水渠,要把咱们的水引到他的田里,大伙自然不干,就争吵起来……”
“你放屁!”屋门猛地推开,四丫柳眉倒竖走出来,指着汤老二骂道:“去年修渠时,我家男人一个顶你们三个出力,凭什么不让我们浇水?!”
“都是你们两个不要脸的晦气,才惹得老天爷不下雨的!”汤老二振振有词的说着荒谬的理由。
可更荒谬的是,一众汤姓族人居然还不住点头,显然是信服这说法的。
赵昊不禁气极反笑,招手示意吴玉夫妇过来,问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居然能惹得老天爷都不下雨?”
“公子,我……”吴玉羞愧的低下了头。
那四丫却昂着头,觉得自己的事无不可对人言。“好叫这位公子知道,民妇名唤汤四丫。五年前,当涂闹倭寇,我一家人正好到县城走亲戚,结果爹妈兄弟都被倭寇杀了,我也被他们抓住了。”
“倭寇带着抢来的女人一路往东,准备坐船出海时,被戚家军打了埋伏。”四丫伶牙俐齿,浑不像一般的农村妇女。“当时我掉到水里,就是被我家男人救下的,那时……他还是个和尚。”
吴玉的脸更红了,但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接过了她的话头道:
“大军正在转战,不可能把救下来的妇女送回原籍,大帅便命她们随军,帮着照顾伤员,洗洗刷刷。后来女人们陆续回了家,四丫却一直留了下来……”
“我就是看中他了。”汤四丫目光灼灼的看着吴玉道:“整天死缠着他,说他杀了那么多人,还喝酒吃肉,该犯得戒都犯了,还差一条色戒吗?”
“僧兵是可以喝酒吃肉的……”吴玉小声申辩道。
“总之我就赖上他了,跟他从南到北了五年,就连大帅和他的师兄们,也劝他还俗。”汤四丫骄傲的一挺胸道:“他最听大帅的话,就乖乖蓄了头,跟我回了家……”
说到这,汤四丫脸上的骄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齿寒。
“这些年,我不知道多少次跟我男人,说起汤家圩的好,说这里是鱼米之乡,圩子里都是亲人……可没想到的是,我们把他们当成亲人,他们却把我们当成了仇人!”
“你别瞎说,谁知道你在外头,有没有跟倭寇睡在一起?还又带了个野和尚回来!”那汤老二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我们汤家圩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放你娘的屁!老娘只有吴玉一个男人!”汤四丫狠狠啐一口道:“何况根本就不是为这个!是因为你们瓜分了我们家的田地房产,又被我硬生生要回来。你们才整天到处造谣,说我两口子的坏话!”
听到这里,赵昊基本明白了。他抬抬手,示意汤四丫稍安勿躁。
汤四丫早就听恩公说起,这骑驴少年是他的主人,自然乖乖闭嘴。
赵昊目光转向汤社,幽幽问道:“这些事,你都知道吧?”
“呃,有所耳闻。”汤社忙陪笑道:“但四丫不也说了吗?田产都还她了。”
“应当应分的事,还有脸拿出来说?”唐友德冷笑一声,从旁给赵昊帮腔道:“白种了人家五年地,给租子了没有?!”
“这……”汤社一时语塞。
“还个屁!”汤四丫冷笑道:“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把原先我家靠河的肥地,给换成了靠山的瘦田!”
“真他娘,净干缺德事儿!”唐友德义愤填膺,见赵昊奇怪的看着自己,便一拍胸脯道:“公子别看我这样,也曾为抗倭捐过大几千两的!最看不得戚家军的抗倭英雄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