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循声望去,只见早晨跟徐阁老入宫的那帮人,簇拥着抬大轿子,垂头丧气回来了。
徐元春也跟在一旁,一脸的难过。
“怎么了?!”两口子赶紧起身迎上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爷爷他……”徐元春眼泪刷得就淌下来了。
“啊!”徐璠眼前一黑,以为老爷子怎么了呢。
还好,当长随的还算机灵,赶紧上前低声道明情况。
当然,那封来自二老爷的弹章,他是无从得知的。
“哦,还好还好……”听说老爷子只是晕过去,小阁老才松了口气,狠狠瞪一眼徐元春。
“还以为怎么了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赶紧把徐阁老抬进卧房,安顿妥贴后,徐璠才黑着脸出来,冷冷看着徐元春。
徐元春忍不住打个寒噤,屁股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小阁老低喝问道:“出门还好好的!”
“是二爷爷……”
“二叔?他怎么了?!”
徐元春赶紧将自己所见所闻,讲给父亲知道。
小阁老听完眼前又是一黑,脸色数变才稳住身形,刷得抽出鸡毛掸子,咆哮起来道:“我打死你个龟孙!”
徐元春吓得抱头蹲地,好一会儿才现,父亲打的不是自己,而是挂在墙上的一副《熙园消夏图》。
上头画的是徐阁老丁忧时,在家中与子弟享天伦之乐的情形。
画卷最显眼的位置,便是徐阶与徐陟兄弟俩坐在罗汉床上,悠闲对弈的身影。
徐璠的鸡毛掸子连抽十几下,把徐陟的人像打了个稀烂。当然也难免误伤,把徐阁老的脸都打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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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阁老粒米未进、滴水不沾,一直躺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渴得受不了,在儿子怀里喝了点水。
“父亲不要太伤心,这里头也许有什么误会。”徐璠轻声安慰老父。
这才三天时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徐阁老,就已经眼窝深陷、形容枯槁了。
现在说他八十都有人信。
“没什么误会,他已经记恨我一辈子了。”徐阶左眼窝滚出一滴浑浊的泪来,喃喃道:“老夫这个弟弟,读书比我强,但自幼被你奶奶娇惯坏了,那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
“嘉靖二十六年,你二叔进京参加会试。当时的主考是老夫同乡至交孙毅斋,所以老夫希望他能晚三年再考。”
徐璠点点头,孙毅斋便是孙承恩,官至礼部尚书,非但与徐家有通家之好,而且两家还是姻亲。
并且当时,父亲刚刚结束了多年的颠沛流离,被辅夏言提拔回京。
彼时夏言和严嵩的斗争已臻白热化,稍有差池就会再度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因此以父亲谨慎的性格,不愿意招惹是非,完全可以理解。
其实数年后,朝廷曾决定放徐璠为长沙知府,吏部都下了委任状。却被徐阁老硬生生拒绝,请朝廷安排他改任在京闲职。
但徐璠可以理解父亲,徐陟却不能理解兄长……
“你二叔不同意,执意参加了大比,最后名列二甲五十名。按说这名次也不错,但他心高气傲,一直认为自己有状元之才。后来,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自己原本考了第五名,是为父授意孙毅斋,将他打落到五十名开外,以避嫌疑的。”
“结果他把落选庶吉士这笔账,算在为父头上,认为是我嫉妒他,怕他殿试中状元,所以才让人把他名次调低的。当时他就整天跟我闹,逼得我再三保证,观政结束后,一定帮他某个好的官职,这才稍稍消停。”
“谁知第二年,恩师夏贵溪惨遭弃市,老夫作为恩师爱徒,同样深处危境之中。你二叔多少受了牵连,被分到鬼都不愿去的南京行人司。”徐阶长叹一声道:
“这下他彻底恨透了老夫,回家跟老母哭诉,害得太夫人大病一场,还写信骂为父禽兽不如……”
ps:友情提示:当时都给事中就是叫‘科长’,不是胡写的。这样说吧,我在人物对话中的用语措辞,都是考究过的。大家觉得奇怪之前,不妨先百度一下。嗯,百度不到的,我也不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