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士兵显然愣了一下,因为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但略一思索之后,还是给出了准确的回答。
“回将军:轻点军鼓,意为离营前进。轻点军鼓一声,行二十步;急点军鼓一声,行一步,准备与敌交战;擂鼓,与敌交战、立刻上前拼杀。扎下营寨后擂鼓,意为打柴汲水。夜间关闭营门后擂鼓,意为起更。”
赵海平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提拔为什长,领赏钱一贯!”
这名兵卒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谢将军!”
就这样,赵海平跟着邓元敬将军的虚影不断地在训练的军阵中巡视,时常抽查这些士兵对各种军中规制的记忆是否牢靠。
答不上来的就要受罚,答得好的可以获得提拔。
邓将军对于这些军中号令的重视程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仅将这些军中号令的学习、背诵优先级放到练习兵器之前,还会在之后也让赵海平隔三差五地抽查。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令行禁止,让整支军队能够如臂使指一般,听候号令。
赵海平不由得感慨,练兵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其实说白了,如果真的有邓元敬将军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做指导,练兵本身倒是也没什么特别高技术含量的地方,不至于怎么努力学都学不会。
但是,练兵之难,主要就在于种种细节。
在于令行禁止、在于树立威信、在于梳理各级关系、在于各种兵器的训练方法等等。
要将这些全都做好,非是有大毅力的人不能为之。
赵海平还比较庆幸,毕竟他在这个试炼幻境中不需要考虑后勤军需、赏钱、各种兵器、朝中关系等等问题。
而在现实中,一位名将还要考虑到这些方方面面的问题。
韩甫岳将军和邓元敬将军竟然能在那么多人掣肘的情况之下练出如此强大的一支军队,果然不愧为古今最为顶尖的军事家。
与此同时,赵海平也越期待着用这只军队与金人的铁浮屠碰撞的那一天了。
……
楚歌已经回到了齐朝。
游戏中一年的时间,在他这里却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已。
白雾遮蔽而后又散开,这位李浩回到齐朝之后一年中所遭遇的事情,也在楚歌的面前不断展开。
李浩回到齐朝之后,一开始当然没有受到太多的礼遇。
甚至可以说是门前冷落。
谁都知道,李浩是齐惠宗、齐英宗两朝的旧臣,而且随着二帝一起被掳到了北方。
此时被放回来,谁知道在北方生了些什么?
金人为什么不放别人,偏偏放了你?
诸多猜测,让朝中官员几乎没有人到李浩府中来过问、寒暄,生怕被百姓以为是金人的奸细,引起误会。
而此时周边的百姓虽然不敢直接对李浩做些什么,但从他偶尔出行、从马车的车帘中向外看的几眼也能知道,这些百姓显然对他充满了不齿。
是啊,怎么还有脸回来呢?
靖平之变本就是你们这些无能的文官搞出来的,被掳到金国去,不仅没有自杀殉国,反而还被金人放了回来……
这岂不是意味着,要么就是你特别废物,连当个阶下囚都多余;要么就是你跟金人勾结、串通,出卖了许多齐朝的利益,所以才被放回来了吗?
种种落差,让楚歌感同身受。
当然,楚歌毕竟是玩家,他并未真的将自己代入到角色中,也并未真的融入这个世界。
但他还是可以设身处地的想到李浩此时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他曾经是三品的御史中丞,不论是物质条件还是社会地位,都是整个齐朝一等一的,自然可以高谈阔论要以死报国。
可现在,这些全都离他而去之后,他才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是。
而这种巨大的落差和挫败感,让他看向当朝宰执、看向那些朝中要员的眼神,生了变化。
他又岂能不想坐上宰执的位子?
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楚歌扮演的李浩没有去找皇帝的时候,皇帝却主动将他召入宫中,问起了金人那边的情况。
而在言谈举止中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暗示了一些信息。
皇帝,想和谈。
此时的皇帝正是齐惠宗的九皇子,也就是后世所称的高宗皇帝。
这同样是一位患有严重恐金症的皇帝,连年征战被打怕了,甚至都被吓得失去了生育能力。他每天在龙床上睡下的时候,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金人可以不再打来,让他可以安枕。
楚歌很清楚接下来李浩会做什么。
所以,他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按照原本李浩会做的事情,向皇帝做出了承诺。
他将自己和完颜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说自己可以跟完颜昌一起,促成两国和议,让齐朝不再饱受战火摧残,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当然,这都是一些托词。真正的目的,还是让这位患有恐金症的皇帝能够睡得安稳。
于是皇帝大喜,直接将李浩提拔成了当朝的宰执。
成为宰执之后,楚歌立刻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番改革。
先是整饬了一番朝中的吏治,而后大力保障以韩甫岳将军为的诸将军需。
一年后,成效显著。
李浩被罢相,永不叙用。
……
樊存所在的试炼幻境中,郓王带领的西军已经来到了京师城外。
而金兵也只能从京师城下退兵,退到了不远处的牟驼岗,与这支实力不明的西军对峙。
只是如此一来,产生了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
齐英宗还在金兵大营中,也被一起带走了。
在郓王的西军扎营之后没多久,皇帝的手谕就被金兵送了过来。
而手谕上也只有简单的几行字,也只说了一个意思。
与金人的和议已成,为何又轻启事端?退兵!
看到这封手谕,樊存冷笑一声,给刘法、种平远等诸将传阅。
刘法冷哼一声,种平远则是叹息着摇头。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啊!
很显然,这位大聪明皇帝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从他进入金营的那个瞬间开始,他的命就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这位齐朝的九五之尊,到现在也只是金人手中随意拿捏的肉票,用于勒索更多的钱财。
齐英宗越是对金人言听计从,他就越不可能被放回去。而反之,他只有不再是皇帝了,才有可能被金人放走。
毕竟那个时候,他对金人就是鸡肋,弃之无用、杀之可惜,倒不如放回齐朝,引齐朝的内乱。
当然了,金人有没有这种最基本的政治智慧也不好说,或许他们会一怒之下将齐英宗杀了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么说,已经可以将齐英宗当成是一个死人来看待了。
“郓王殿下,太上皇也传来诏书,让我们进城,商议退敌之策。”种平远说道。
刘法立刻皱眉:“不可进城!”
显然,这两位名将都很清楚,一旦进城,此事的性质就变了。
郓王手中的兵马,其合法性终究还是齐朝的朝廷给的。如果此时两位皇帝要将这些兵权收回,郓王也没有任何的理由拒绝。
换言之,郓王殿下继续屯兵城下,不进城,当今齐朝的朝廷对他就没有任何的办法;可若是郓王殿下进了城,等于是主动融入了这个朝廷的体系中,想怎么办可就不是他自己说了算了。
就像种平远第一次回援京师的时候,他不进城,就仍旧是所有西军的最高统帅;可一旦进了城,皇帝就可以轻易地将西军的控制权交给别人,让别人去带人袭营,置种平远于不顾。
樊存呵呵一笑,微微摇头:“不,我们还是要进城。
“皇命不可违。”
刘法和种平远都皱眉,显然,这是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一种结果。
而且,他们的脸上也多少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按理说,郓王殿下并非如此迂腐不懂变通之人啊?
樊存看了看刘法和种平远:“本王若是让你们二人为本王而死,你们愿意吗?”
两人互相看了看,斩钉截铁地说道:“末将这条命都是郓王殿下给的,不过是还回去罢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樊存点头:“好,带上你们的亲兵、私兵,总之,只带你们最信任的。
“随本王进城。
“你们愿意追随本王,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们死。你们不仅不会死,以后还要出将入相,位极人臣!”
两人不由得一惊,问道:“殿下,你这是……”
樊存冷然一笑:“本王要……清君侧!”
刘法和种平远不由得悚然一惊。
清君侧!
这种说法古已有之。清君侧的意思是说,皇帝身边有小人,皇帝被小人蒙蔽了,所以我要去帮皇帝把小人给清理掉,我自己嘛,当然还是大大的忠臣。
可实际上,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清君侧,都不是清君侧,而是“清君”……
无非是不好说直接要造反,所以找了个清君侧的借口而已。
一个高大上的口号,但实际上却变成了造反的遮羞布。
但此时,众人却莫名觉得,这口号是如此的美妙动听!
此举,就是实实在在的谋逆大罪,一旦失败,九族都不够砍的。
可是……
在此等局势之下,“谋逆”二字又是何等的振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