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他羽翼已成,就连金人都无可奈何了,我朝又能怎么办?”
秦会之见到齐高宗的想法瞬间被自己扭转了过来,这才说道:“官家莫慌,此人还可以徐徐图之……
“既然我朝与金人的和议已成,淮河以北已经成了金人的旧地,那么便让南归南,北归北,北方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处置便是。
“韩甫岳此时兵锋正盛,不可直面其锋芒。不如用驱虎吞狼之计,让韩甫岳继续在北地与金人拼斗。他既无粮草又无援兵,迟早都要败亡,到时便不能算是我朝冤杀了他,是他咎由自取!
“此计若行,韩甫岳与金人斗得两败俱伤,我朝也好在背后渔翁得利。到时,我朝与金人的和议,倒是更加稳固了。”
齐高宗不由得大喜:“好!便如秦相所言!”
……
齐金和议已成,约定以淮河为线,北属金,南属齐。
这对于齐朝百姓而言,实际上是一个并不能接受的条款。
毕竟韩甫岳将军都已经打到黄河南岸了,朱仙镇大捷之后,马上就可以收复旧都,然后就是渡过黄河,将河北、河东诸郡全都收回。
然而,皇帝却决定不打了?
但此等军国大事,升斗小民却是没有任何的决定权。
按照原本的历史展,韩甫岳将军身死、齐金和议达成之后,两朝保持了大约二十年的和平。
在这二十年中,齐朝的秦会之日渐权倾朝野,他不仅迫害武官,也迫害士大夫,不仅让朝中变得乌烟瘴气,也让军备废弛得不成样子。
而金人则是无一日不准备着再度攻灭齐朝。先是平定后方叛乱,将河北、河东等地的义军纷纷剿灭,而后又在这些地方布置军屯,加强了统治。
如此二十年,完颜海陵再度举兵南侵。
历史上对此或许没有太多的记载,但其实可以想见,和议签订之后的那些北地百姓,将会是何等的痛苦与绝望。
他们在金人的统治下过着如同奴隶一般的生活,眼见着韩甫岳将军的北伐节节胜利,各路义军纷纷起兵响应。
他们也知道,义军起兵若是失败,必然要遭到金人的血腥屠杀;
他们也知道,齐朝内部也是乱成一团,朝堂不见得清明、赋税不见得轻巧。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举兵反抗。
为什么?
固然是因为他们都曾是齐朝人,对齐朝还抱有幻想,更重要的则是,金人的统治实在太过残暴,他们活不下去了!
所以,他们组建义军,甚至给韩甫岳将军送军粮,日夜期盼。
而最终,就只得到了秦会之的一句“南归南,北归北”。
意思是,你们北方人自生自灭吧。
连自己跑到齐朝的义军,秦会之都要送回北方去,更何况是这些北方受苦的百姓?
齐朝的衮衮诸公,早就将他们弃之如草芥了。
但在这个试炼幻境中,这一切的情况有了变化。
在淮河以北、燕云以南的这片广大的区域,多了一股势力。
原本金人对这片地区的统治就并不稳固,只能通过建立伪政权的方式来达成间接统治。
而现在,赵海平将会用他建立的昭义军,在这片广大的区域上,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事业!
……
……
此时,樊存所在的试炼幻境中。
已经登基成为皇帝的他,每日埋头于政事。
当然,他看不太懂群臣的奏章,对于如何处理这些政事,也不算特别擅长。
但他有盛太祖这个官方外挂。
此时,盛太祖正看着其中的一份奏折,表情冷峻。
“俱是媚上欺下之词。”
樊存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奏章上的内容,在他看来,这都是一些空话、套话,似乎是给刚登基地郓王歌功颂德之余,又表彰了一下自己的功绩。
以他并不扎实的古文功底,看完这片奏章可是死了一片脑细胞。
盛太祖是怎么从中看出这是媚上欺下之词的?
盛太祖冷哼一声:“这种奏折,朕见得多了!此人为自己表功,却连所辖州县的田产与赋税都算不清楚!朕虽然不知当地的情况,但从他上奏的这几个数字上就能轻易看出这是虚报了不少。
“只要派人去查,便一定能查出此人贪赃枉法的证据!”
说罢,盛太祖似是还有些不过瘾:“像这样的贪赃枉法之徒,朝中还不知有多少!
“也难怪当年齐朝积弊日重,不堪一击!
“文官爱财,武官惜死,能好才是咄咄怪事!”
在樊存看来,这些奏折似乎都是一些歌功颂德之词,充满了套话空话,但在盛太祖看来,却是慧眼如炬一般,瞬间就看出整个齐朝已经烂成了筛子。
毕竟盛太祖是起于草莽,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什么样的花样没见过?
这些文官想在数字上做做文章,糊弄糊弄齐惠宗这样只知道写书法、踢球的皇帝那很简单,可要糊弄盛太祖,可真是厕所里点灯笼,找死了。
樊存有些好奇:“咦,我不是听说齐朝乃是一个高薪养廉的朝代吗?齐朝的官员工资乃是历朝最高,而且靖平之变对齐朝而言只是猝死,寿数未尽,怎么此时的朝政就已经呈现土崩鱼烂的趋势了?”
盛太祖哂笑一声:“高薪养廉?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
“高薪便能养廉?朕一直不信!
“后生,你自己想想,若你是一个平头百姓,要找胥吏办事,若是胥吏一个月的薪俸只有二两银子,你花多少钱能平事?反之,若是一个胥吏一个月的薪俸便有十两银子,你又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平事?
“若是所谓的高薪养廉,专门拿出一笔钱来养廉,那么这些底层官员和胥吏有了钱,完全可以雇人干活!以前即便是盘剥,也是偷偷摸摸地,但现在可以雇人摊派,层层加码,平白多了许多程序,最下层的小民,受到的盘剥却更甚!”
樊存恍然:“如此说来,反而是低薪更能养廉?”
盛太祖摇头:“那自然也不是。高薪不能养廉,低薪也一定不能养廉!说到底,官吏是否廉洁,与薪俸的多少本来也没多大的关系。
“官吏乃是国家的统治阶层,本身是掌握着特权的!你想用银子来填满他们的胃口,多少银子能填的满?
“你给十两,他们就敢想三十两;你给三十两,他们就敢想三百两!
“不论你给多少银子养廉,都会被他们习以为常,而后私欲膨胀,总还是要在这个数字上翻个几倍的。”
樊存点头:“确实如此。那如何才能养廉?”
盛太祖正色道:“很简单,屠刀可以养廉!凡是作奸犯科、贪赃枉法的官员和胥吏,一概拉出来处以极刑便是了!
“此举虽然不能治本,但却能治标。
“代代整治,便能代代清明;若是一朝荒废,积习日久,那便是土崩鱼烂、无可挽回之局了。”
樊存点头,对此时的局势有了新的认识。
当然,盛太祖所说也不能说全对,若是官员的俸禄真的低到无法维持日常生活,甚至买菜买肉都成问题,那他们也会铤而走险地去贪污腐败了。
所以,高薪养廉实际上是种种措施中的一环,先要有严刑峻法、分权监管,让贪腐更容易被现、更严厉地被整治,然后才能有高薪养廉来确保这些官员的基本生活。
只有这三方面全都做到,高薪养廉才会有一定的成效。
这在现代社会或许有希望,但在古代社会,希望是很渺茫的。
盛太祖是一个底层出身的皇帝,对这些胥吏本就怀着刻骨的仇恨,所以才在这方面有一些矫枉过正之嫌。
但不管怎么说,盛太祖一朝的吏治是最为清明的。
很多人用盛太祖杀了贪官依旧有贪官出现来论证杀贪官无用,这显然是错了。事实上,贪官确实杀不尽,但杀总比不杀好。
后来也有类似于“养廉银”的尝试,最终的结果就是官吏都不干活了,层层雇人加码摊牌,自己当起了纯粹的剥削者。越是养廉,官吏手下雇的人就越多,甚至一个小小的县里胥吏人数都能达到两千人,而这些人因为高薪,生活水平上去了,对下面的盘剥也明显增加了。
不管刚开始设计得多好的制度,到了后期,都完全变了样。
而齐朝此时的情况,其实是更为严重的。
因为齐朝有个神奇的制度,叫做“恩荫”,官员子弟可以直接恩荫进入官场,不需要经过层层遴选或者参加科举。这确实是一种笼络士大夫阶层的好办法,让朝中官员全都对齐朝天子歌功颂德,但结果就是大量人浮于事的官员不干正事,冗官的情况愈演愈烈。
王文川变法时倒是想过去解决这个问题,但最后却根本无法解决。
毕竟要改这一点,便是与朝中的所有文官集团作对,很容易受到文君实“为与士大夫共天下”类似的怼脸。
樊存陷入沉思:“官员贪腐的情况很严重,而且冗官、人浮于事的问题也已经非常紧迫。
“甚至……这么多官员,一个个查起来都觉得有些头疼。太多了!
“这怎么办?”
盛太祖冷然一笑:“这还不简单么?兴大狱!
“找个大一点的由头,将朝中的官员全都卷进来!然后彻查!
“查出人浮于事的,便找个理由株连,夺官去职;查出贪腐的,便斩;若是位置紧要、暂时动不得的,就恩威并施,让他继续干一段时间!
“兴几场大狱,杀个人头滚滚!
“等杀得差不多了,再改革官制,将冗余的职位全都裁撤掉。然后兴科举,从平民中大批选拔官员,填上这些空缺,用于制衡这些旧党官员!”
樊存想了想:“这件事情恐怕急不得,毕竟金人还在城外虎视眈眈。若是杀得官员太多,引朝局动荡,是不是会有危险?”
盛太祖冷笑一声:“有什么危险!一群腐儒而已,若他们真能办成事,怎么还会有靖平之变?
“那些有才能的,自然是要重用,拨乱反正以正朝纲。但那些跳的欢的,一定是最为色厉内荏的!
“到时候你一边让西军去打金人,一边顺理成章地以战时状态将整个京师管控起来,以武德司刺探城中情报,顺便也可查到这些官员贪腐的情况。
“不服的,杀无赦!
“等在京师中杀个人头滚滚,百姓们反而要拍手叫好,齐呼吾皇圣明。
“说白了,只要你手中有刀,便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