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璬略显不耐烦,道:“这种时候别到处乱跑……也算你有心,昨夜里你突然派人来通知要有地动生,把我吓得不轻……这件事你是算出来的,还是你来洛阳之前,令师告知的?”
杨云并未立即作答,他先将杨玄璬好好端详一遍。
现杨玄璬身上袍服有些脏,脸上也有污迹,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狼狈,心中猜想:“大晚上正在睡觉,突然有不相干的人来通禀说有地动,能相信就怪了……他见我有些不耐烦,估摸是后悔没听我的话,又不想在晚辈面前失态。”
杨云道:“我是自己推算出来的。”
杨云心知肚明,不能说是武尊真人提前算出来的,如此白白便宜了不存在的武尊不说,还容易被人误会——既然你师傅早就算出来了,你为何不提前预警,非要等事当日再说?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
杨玄璬一脸不信之色,道,“才跟仙师修炼几年道法?就有如此能耐!?你不是跟府尹关系密切?此事你有去知会过刘府尹吗?”
杨云点点头:“昨夜派人去通知过。”
杨玄璬吸了口气,道:“那可真是你的造化,这件事之后,你应该更得刘府尹欣赏,圣上今日已到洛阳,你这是要出人头地啊。”
杨云摇头苦笑道:“其实未必是好事……侄儿昨夜突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才推测到洛阳有此一劫,但事突然,留给我的时间很少,通知到刘府尹也难以做太多准备……今日洛阳灾情遍地,死伤惨重,刘府尹又怎会如实将此事上报?”
“哦?”
杨玄璬瞄着杨云,眉头微蹙,眼神说不出的深邃。
杨云道:“他别迁怒我就算好了。”
杨玄璬仔细琢磨一番,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提前把推测到的情况告之,灾情还是如此严重,如此告之与否已不重要。刘府尹如今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怕是顾不上你……这也是你自己推算出来的?”
显然在此之前,杨玄璬并未把杨云当回事,觉得就算杨云跟随名师学习道法,也不过泛泛之辈。
但经过这件事,他知道杨云学了些真本事,而且杨云对于政治事件的判断也并非普通少年郎那么单纯,连他这个浸淫官场多年之人,都要仔细思索才能想明白其中关节,却被杨云一语道破,怎让他不觉得意外?
杨云道:“师尊教导,到洛阳来说话办事,要考虑前因后果,切不可莽撞行事。”
杨玄璬微微颔,望向杨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道:“四郎,你真是长大了,不愧是我杨家的英才,兄长的衣钵就靠你来继承,千万别辜负杨家列祖列宗的殷切期望。”
……
……
杨玄璬把杨云叫到一边,详细问过昨夜预知灾劫以及之后通知各方的事。
杨云一一作答。
当杨玄璬得知上林坊坊主董奇容听从杨云的建议,在上林坊内及早把人员疏散后,着实吃惊地道:“你竟然说动上林坊的董坊主把人员都散到街路上?那上林坊……有多少百姓死伤?”
杨云道:“以中午得知的情况,并未有人员死伤。”
杨玄璬站起来,神色激动,来回踱步:“这可是大事,这可是大事啊……”念叨了几遍,再看向杨云道:“本来刘府尹可能不会将此事上报,但上林坊的奇迹定会传得街知巷闻,到时可能会传到圣上耳中。”
杨玄璬的激动,在杨云看来只是一种政治上投机取巧的表现。
杨云问道:“叔父真认为此事为圣上所知,对侄儿是好事?”
杨玄璬皱眉道:“你又非七老八十,做事瞻前顾后作何?能将自己的名字传入圣上耳中,这本就是你的造化!难道你还想一飞冲天?”
杨云道:“叔父说得是,但我认为,这件事宁可不为圣上所知为好。”
杨玄璬没好气地道:“你还真是少年老成,或许是这几年的遭遇所致,我已派人往蜀地问询你三姐,有关你的事……”
杨云琢磨杨玄璬派人回蜀地询问情况的缘由,大概揣测杨玄璬对他抱有一定怀疑。
或者是杨玄璬想对他委以重任,但又怕这侄子是他人冒充……
杨云来者不善,很容易引起杨玄璬这只老狐狸的怀疑。
闲话几句,有人进来跟杨玄璬说事。
杨玄璬先到月门前跟来人把话说完,回来道:“我还有事,四郎你要看玉奴,就去看看吧。”
杨云恭敬地行礼相送。
之前来人说话声音不大,却清楚地落到杨云耳中。
杨云听明白是大空观的道家祖师爷像出了状况,府衙让杨玄璬到衙门处理此事,大概是要抓紧时间修缮。
杨云心道:“老子像是唐玄宗亲自派人修建,洛阳城百姓一直当作神明拜祭,俨然是精神象征。现在精神象征出了状况,难免会引洛阳人心躁动,官府要重修老子像合情合理!但现在洛阳一片混乱,哪里有资源去修道像?”
这件事始终跟他无关,他摇摇头不再多想,改而到里院门前,等候杨玉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