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呼喊声,将张楚的心神从血红色的战场拉扯回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的在他眼前乱晃。
他急促澎湃的心跳平复了一些,一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忧虑的俏脸。
“爷,您醒啦!”
知秋眼神中满是心疼,但见他看向自己,还是强行扬起嘴角,笑靥如花的轻声道。
张楚紧绷得好似钢筋一般的身躯,这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这时他才现,自己的里衣和被褥,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黏糊糊的,极不爽利。
窝在他怀中的知秋,提起袖子轻轻擦拭他汗津津的额头,放缓了声音轻声道:“已经两天了。”
“两天两夜了?”
张楚凝眉,想也不想的朝门外大喊道:“大熊,安排热汤……”
他一开口,知秋的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提起的袖子也不敢再落到他额头上。
她看到,自家男人的眼神就像是被乌云遮住星光的夜空一样,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
“是,楚爷!”
门外传来骡子低沉的声音。
……
张楚沐浴更衣后,换上了一袭白袍,在一百乌甲乌盔的玄武堂簇拥下,往山寨最高处的聚义堂行去。
沿途不断有居民向张楚拱手问好。
张楚一边回礼,一边借着这个机会,仔细打量这座山寨。
两天前他率领一百一十八名血虎营勇士上山,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就径直让骡子领他去找知秋,补觉去了。
他当时实在太疲惫了。
人累。
心也累。
什么都不想管,只想一觉睡上一天一夜。
反正骡子也说了,山寨里的问题,不过是些小问题……
张楚一路打量着整座山寨,却是越看越皱眉。
他能看出,杨长安修建这座山寨,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以楼房为战壕,狭窄的人形过道为壕沟,将整座山寨,设计成了一座巨大的军阵。
若有大队人马,从山寨大门冲入,立刻就会被这一条条狭窄的过道,分割成无数的小队人马。
从这一点看来,是有利于山寨守军,借助地利反击。
但杨长安并没有上过战场。
他只考虑到了刀剑,没考虑到其他问题。
以张楚驻守锦天府,与两万北蛮大军鏖战三天三夜的守城经验来看,杨长安这种设计,完全就是……破绽百出、愚不可及!
过道修建得如此密集,且楼房大多为全木质,敌人只需要一波火箭,立刻就能将整座山寨付之一炬!
届时,这些狭窄的过道,反倒会成为葬送这满寨住户的修罗场!
即使敌人蠢到不会用火攻,这种设计也没有多大意义。
如果敌方统军将领只是下三品力士,那么紧守寨墙就可御敌,完全没必要把敌人放进山寨内,借助阵型地利来一点点磨死敌军。
如果敌人统军将领,是中三品的气海大豪,那么对方完全可以挥刀强行破出一条可供大军前行的宽阔过道,这种设计,依然是毫无用处!
再站在己方的角度出。
这种狭窄的过道,第一影响生活水平,会让整座山寨内的居民都有一种生活在下水道的阴郁感,时间一长,必定民心不稳。
第二,一旦生战争,无法快速的调集人力物力,进行防御,加大防御难度……
总而言之,这座山寨的设计,就是一个不懂兵事的外行,拍脑袋想出来的脑残设计。
还是那种自以为很高明的脑残设计!
更关键的是,山寨已经建成了这个样子,如果要推平了重建,浪费的人力物力,将呈倍数增加!
张楚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杨长安,果然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玩意儿。
……
张楚脚步如风的踏进聚义堂。
杨长安一袭青衫,外罩鹤氅,长以翡翠小冠拢于头顶,英姿勃的高居于虎皮大椅之上,直到他进来,才起身见大笑着迎向他:“哈哈哈,帮主,你可真能睡啊!”
他大笑这行至张楚面前,捏着手口称“属下拜见帮主”,却没有一点下拜的意思。
似乎是在等张楚向往常一样,伸手扶他,说上一句“不用多礼”。
张楚看了一眼堂上那把张虎皮大椅,再看了看堂内左右多出来的四张陌生的凶恶面孔,以及被排挤到坐在门边,不断朝自己使眼色的张猛,薄薄的唇角一挑,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杨长安,双手负在身后,纹丝不动。
三个八品、一个九品。
真是……好雄厚的本钱呐!
杨长安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阵阵不自在,硬着头皮硬抗了一会儿,最重还是抵抗不住当初张楚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心不甘、情不愿的拜了下去。
他认为自己是做了充足准备的!
聚义堂内加上他一共四位八品,再加上山下,他用足够多的代价,换取了“最后关头,我会出手”承诺的荆舞阳。
怎么着,也足以威逼张楚退位!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看到张楚依然觉得心头渗得慌。
“长安呐!”
张楚终于开口,轻声呼唤道。
杨长安本能的一躬身,正要应声,立刻又反应过来,清俊的脸一下子就涨红,直起身,梗着脖子直视张楚,大声道:“属下在。”
张楚慢悠悠的说道:“你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饭可以乱吃,位子不可以乱坐这个道理呢?”
“啪。”
话音未落,他就一个大嘴巴子,闪电般的甩在了杨长安的脸上!
力道之大,当场就打得毫无防备的杨长安,原地旋转了一圈,扑倒了在他拉拢来的一名八品高手身上。
他直接就懵了。
张楚怎么敢?
他凭什么敢?
他是脑浆子里只有肌肉的蠢货吗?
还是他瞎了看不出这大堂里还有三个八品?
堂内的另外三位八品,也都瞠目结舌的望着张楚。
他们早就听说过张楚的霸道作风,但如今得见,才现张楚比他们听闻得还要霸道十倍!
一时之间,大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张楚才懒得管他们是怎么想的。
若是倒退半年,他说不定还会有心情,陪几个八品斗智斗勇,看能不能收下当狗。
现在?
六品之下,皆为杂鱼!
杂鱼就该有杂鱼的觉悟!
没有,就去死!
他面容冷峻的随手从腰间抽出一方丝绸汗巾,慢悠悠的拭了拭打杨长安的手掌,然后随手将价值不菲的丝绸汗巾扔到地上,头也不回的往后一伸手。
骡子立马一个箭步上前,轻轻将惊云刀放到张楚的掌心。
张楚接过惊云,目光扫过了那三条杂鱼,淡淡的说道:“你们三个,自断一臂,可以活,敢出手,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