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皇帝看完奏折就在暖阁里歇下。
这些日子有太多事务要处置,抽调官员去八州之地,封赏宋羡和杜琢,好在宋、杜两个人见面不多,互相有所防备,对于八州之地的驻兵权,有争夺之意。
若是宋羡和杜琢关系太过热络,不争不抢皇帝将会更加忧心,北方这么大的地方,如今最有权柄的就是宋羡和杜琢了。
尤其是宋家父子,手中握着几个州,麾下更是有几万精兵,他需要提拔旁人制衡宋家父子。
杜琢显然是个好人选,除此之外还有隰州的王家父子。
皇帝思虑太多,好不容易才进入了梦乡,不过这一觉他也睡得不轻松,他迷迷糊糊地梦到了年少时的事。
与前朝兵马对战时,被围困在一处山坳中。
前朝人从山上丢下火球、火石,他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葬身大火之中,鼻端满是烧焦的味道,耳边传来惨呼声。
他征战多年,那一次宛如一个巨大的阴影,牢牢地占据在他心中的一角。
火烧到了他身上,他亲眼看着甲胄上燃起的火光,很快就要将他吞噬,却在这时候,有人拉了他一把,用甲胄上的披风将他包裹起来,将他身上的火扑灭。
那是广阳王。
广阳王脸上满是关切,他朗声道:“幸不辱命,援军已到。”
皇帝欣喜,想要上前搂住广阳王,却不知为何,梦境一下子扭曲起来,广阳王惊诧地看着他,身体向后倒去,然后落入一堆火焰中。
广阳王凄厉的声音响起:“无耻小人,背信弃义,我杨氏一族,就算只留一女眷,也会向你索命,报这血海深仇。”
皇帝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睁大了眼睛,梦中的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鼻端还能闻到那烧焦的味道。
广阳王的声音好像也在耳边。
“来人。”
皇帝大喝一声,守夜的杜正和宫人立即端灯上前。
皇帝额头青筋浮动,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窝却乌青深陷:“将这些暖笼都拿走。”
“是。”宫人不敢怠慢。
“天家,”杜正低声道,“您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奴婢立即就去宣太医。”
“不用,”皇帝出声阻止,“朕没事。”
皇帝声音中带着怒气和血腥,让宫人们更加恐慌。
杜正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轻声道:“天家心中可有什么难事?能否与奴婢说一说?”
皇帝看着灯火,半晌目光才重新聚集:“广阳王说,就算留一女眷,也会来刺杀朕。”
杜正一怔,广阳王有过这样的话?
皇帝转头看向杜正,只见杜正一脸茫然,他接着道:“你说为何就真的留下了一女眷?是朕在做梦,还是真的如此?”
“天家,”杜正终于出声道,“可能是这段日子政务太重,天家太过劳累。”
“你不信?”皇帝冷冷地道,“但朕觉得……他是这样说的。”
杜正道:“广阳王敢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大逆不道,整个杨氏一族都该被诛杀。”
皇帝听到这话,眼睛中的戾气终于消散了些:“说的没错,朕是天子,别说一个女眷,就算广阳王活着,朕也一样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