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瞧着,不由暗自感叹这福王府到底是今上胞弟,面子真大。她是天天夜里听杨慕飞抱怨这京兆府里的小鬼有多难缠,银子要收,人不给见。
说是京兆府日常断的就是达官贵人的案子,见过的贵人多如牛毛,像侍郎府这样的简直算不得什么。杨慕飞每天早早出来,请这些人吃吃喝喝,各种称兄道弟,都没啥用,来了这里头,别说座位和好茶,清水都没有。
看看福王世子这派头,真是……
福王世子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就放了茶盏:“这茶有些沉了,大表嫂若是口渴将就喝,若不渴,也不用给他们面子。您想必瞧着我这里好像说话挺好使的,是吧?”
花氏讪笑一声:“是挺好使的,福王府身份贵重,情理之中。”
福王世子叹道:“各有各的难处。我与大表嫂说这个,就怕你们误会,说我能够帮忙却不动作。越是位高,越是要避嫌呢。何况这桩案子本就是我翻出来的,向光是重要人证,我若动用私权,后面就会很难做。”
花氏想想也是这样,便表示理解,又替檀悠悠说话:“正是因为想着这些,我们没敢为难您。”
福王世子感激地道:“你们想得周到,我却不能不解释清楚,不然这么多年的交情,因为这么些误会生分了,多可惜。”
花氏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福王世子低头把玩着马鞭,眼帘半垂掩去眸中光芒。
老狱卒收了檀悠悠悄悄递去的银锭,看她娇滴滴的小模样也敢来探夫,便道:“小娘子,你跟着老卒往里走,这一路上污秽不堪,许多人犯关得人事不省,满口污言秽语,你只管塞两坨棉絮在耳里,不用听不用看,埋着头走就对了。”
檀悠悠笑着谢了他的好意,并不弄什么棉絮之类的,一来她没准备,二来是想看看裴融究竟遭遇了什么。
果不其然,一路前行,阴暗潮湿、臭味、霉味扑鼻而来,更有可怕的呻吟呓语、嘶吼哭喊、诅咒怒骂、污言秽语响个不停。檀悠悠早有准备,并不怎么害怕,只心疼裴融而已。
老狱卒拿着一根棍子不时敲敲牢门,高声斥骂不规矩的人犯,有那敢伸手喊叫的,就不客气地一棍子敲上去,也不管有没有打伤人,不屑地道:“小娘子,您看这些人啊,都不是好东西。”
檀悠悠没忍住,说道:“我家夫君是好人。”
老狱卒笑了笑,没和她争辩,指着角落里的一间牢房道:“那里就是了,我给你开锁进去,有什么赶紧的,过一刻钟我来接你出去。”
檀悠悠什么都顾不得,拔腿就往里跑,趁着老狱卒开锁时,踮着脚往里张望。但见里头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没动静,她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会看到一个残缺不全,或是半死不活,甚至已经冷了硬了的裴融。
老狱卒开了门,把灯笼递给她:“进去吧。”
檀悠悠屏住呼吸走进去,一脚踩下去就觉着不对劲儿,像是踩着了什么东西,接着那东西“吱吱吱……”地叫起来,挣扎个不停,竟是个活物!
檀悠悠吓了一大跳,将灯笼一照,竟然是一只又肥又大的老鼠,她踩着了老鼠的尾巴,那老鼠凶悍地挣扎着,一双绿豆眼闪着凶光,竟然拧转身去想咬她的脚。
檀悠悠不怕别的,就怕这玩意儿,当即汗毛倒竖,魂飞魄散,先就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挥舞着灯笼食盒一阵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