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里上上下下都说你达了,她怎敢不勤快?”慧通嗤笑一声,见徐勋回过身来看着他,他便收起了那嬉皮笑脸的表情,“别说是他,就连我也没想到,瑞生也就算了,你和徐八居然能在镇守太监府一住那么久。那里不是别的地方,我不敢贸贸然进去打探。怎么样,傅公公究竟是什么打算?”
“就是我先前对你说过的打算。这一个月,我除了看大明会典,就是和徐大叔学礼仪。”
徐勋在主位上坐下,见慧通面色震惊,竟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坐下,他这才接着说道,“所以,当初我对你说的话,眼下不能说是都准,至少已经准了一半了。”
慧通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惊容尽去,也就不再是那副一本正经的面孔,翘起二郎腿弹了弹衣角,这才笑嘻嘻地看着徐勋竖起了大拇指。
“徐七少,你小小年纪愣是能扳回先头那局面,有胆有谋,我服了你!只不过,你虽是在镇守太监府,但有件事情想必你不知情。南京这边不是先头有官员弹劾陈禄那几个人吗?据说京城那边的风向也变了,十几个御史正揪着冗官冒功的那些人死缠烂打,其中多半都是太监的嗣子家人一流,还有就是勋贵子弟。赵钦这几日正在串联,试图劝南都四君子这四个南京最有名的清流一同上书,敦请皇上汰撤这些无能之辈。”
不用慧通加重这无能之辈四个字的语气,徐勋也能想象这场政治风暴的来势汹汹。这几天呆在镇守太监府,除了看书之外,但有疑问他就咨询旁边的老仆,这一位就如同之前把书卷名字记得丝毫不差的表现一样,对于朝中种种如数家珍,也不知道是傅容打哪儿找来的人。所以,他很清楚,换做前头历代明帝在位的时候,这波风潮必定无疾而终,领头的甚至有可能会倒大霉,可在号称君子政治的弘治朝晚期突然来上这一遭,胜败如何竟是难说得很。
“而且……”慧通顿了一顿,这才看着徐勋面色古怪地说,“赵钦手头似乎捏着傅公公的几样罪证,据说那折子已经拜上去了,正在内阁疏通关系想要呈递御前。他这么破釜沉舟,只怕是和傅公公此前对你的维护脱不了干系。”
“他竟然做到了这份上!”
尽管知道傅容并不是无缘无故提携自己,但既是靠了上去,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徐勋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傅容这棵大树就这么倒了。想到那时候在宗祠尘埃落定时赵钦看自己那阴狠的眼神,再结合如今此人破釜沉舟似的举动,他越觉得此人不除就不得安宁,思量了许久就突然抬头问道:“那我之前让你去句容打探的事呢?”
“句容?亏的是我去,锦衣卫那些家伙都碰了钉子,陈禄指不定怎么骂娘呢!”
慧通面露得意,就这么站起身来,走到了徐勋身边,他这才低声说道:“徐七少,句容附近旱情严重,不少乡民都指着赵家那条引山泉的水渠,即便我是和尚,那些乡民也只是随便说道几句。不过好歹打听了出来,你捐出去的那四百亩地正好和沈家的两个田庄接壤,那几块地肥沃归肥沃,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说动了几个年长的信佛老头子,他们倒是透露,赵家似乎想和沈家联姻。对了,我还听说了一段奇闻。据说前头建文那会儿,曾经有皇庄就设在这儿,后来败仗之后一场火毁了,这里荒过许久,后来才开出来。当然,都已经快两百年了,未必有什么要紧的,但也许能在这上头给赵钦上上眼药……”
见慧通那眼神中流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想起此人的老本行,徐勋微微一皱眉头,继而就若无其事地轻轻用手指敲着扶手,继而沉吟了起来。良久,他才侧过头看着慧通说道:“和尚,你既然能让人惟妙惟肖仿着我爹的笔迹做出那封信来,那么,想来伪造一份一百多年前的藏宝图,也应当不难?”
哪怕是心里转过某些想头,可此时此刻听见徐勋这话,慧通仍是愣了一愣,随即才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竟是一字一句地说:“徐七少,昔日汪公公手下先后那一对虎狼将,韦瑛吴绶都早已经去见了阎王,可听了你这话,我还是觉得他们俩从坟里头爬出来了!”
“过奖过奖。”徐勋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慧通这话是褒是贬,“我只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