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远忙欠身道,“臣等遵王爷钧意。”一面举手示意,引李锡琮夫妇前往府内。李锡琮不曾松开周元笙的手,她也只得任他拉着,做出一副夫唱妇随的恩爱形容。二人先去织帘堂拜见许太君,那老封君品阶虽不如亲王、王妃,但毕竟是皇后之母,又兼年长,李锡琮自然不好受她的礼,于是皆令免去,双方才得以从容落座叙话。
见许太君精神有限,李锡琮二人陪着寒暄一阵,便双双出得织帘堂,周元笙自去内院和姐妹相见,李锡琮则被周洵远请去前厅品茗。
说是和姐妹一聚,几个年幼庶妹皆心不在焉,也知道周元笙意不在己,聊了一刻借口告退散去,只剩下周仲莹一人。周元笙因笑问道,“可有定了什么时候行大礼?”
周仲莹低头一笑,道,“且过了明春再议呢。姐姐,我过了年也才十四。”说着已有些意兴阑珊,“我再不想这些,只盼着在家的日子能长些才好。”
周元笙猜度这话里半真半假,只是那假的部分亦是害羞的成分居多,便掩口笑道,“你这里是不急,可就怕有人心急如焚。殿下年纪不小了,难为他愿意等得,虽说确该以礼相待,可若他推说端本宫内无人打理,向皇上撒个娇,只怕也就容不得你在家自在了。可见还是他肯体恤你。”
周仲莹心中泛起丝丝甜意,想着太子清俊如画的眉眼,越低眉笑起来,嘴上却娇嗔道,“他是储君,就该遵礼法,体谅臣子。”顿了顿,抬眼望了周元笙,认真问道,“姐姐过得可好?宁王,待你好么?”
那一张清丽俏脸微微生晕,眼中漾着关切之意,令周元笙不觉心头一颤,点头应道,“你今儿也看到了,就是那个样子,也算过得去。”
周仲莹回想一阵,笑着颔道,“那便好,不瞒姐姐说,我从前只以为王爷是个不好相处的,怕姐姐不中意他。这么看来倒也是个好的。只是,姐姐喜欢他么?”
周元笙愣了片刻,不意她问的这般直接,直觉好笑。待要敷衍几句,忽然想起李锡琮装模作样的面孔,心念一动,答道,“不过是凑合着过,他这人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我虽招惹不着他,日日瞧着也觉得怪累的。”说着便是一叹,怅然道,“嫁谁不是嫁,既然没得选择,也就安生过日子罢了。”
周仲莹怔怔望着她,心内唏嘘,良久小心地问道,“那姐姐从前可有过中意之人?”问罢,又忙补充道,“我只是问问,姐姐若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
周元笙笑得一笑,却不防眼前倏然闪过薛峥的模样,那熟悉的身影带着熟悉的温度,伴随着清润眉目,翩翩仪度,伴随着疼惜爱怜,柔和笑容......她一时恍惚,心里没来由的扯着疼了疼,跟着自己都怔忡起来,呆在当下。
她久未回答,脸上神气又怅惘若失,只看得周仲莹一阵纳罕,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周元笙方才缓过神来,惊觉自己已然失态,忙笑着打岔道,“妹妹以为人人都有你这样好运气,能碰到一个自己心仪之人,又刚好能与他共结连理。那可赶上戏文里的故事了。所以说你该好好珍惜,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缘分。”
情知自己并无这样的福气,却要宽慰旁人,周元笙心下烦闷,又觉寥落。无意识地转顾窗外,庭中自有灿然金光摇曳,三秋桂子落花成荫。她恍然想起再过两日就是望月,那么是夜该有一轮晴空护玉盘,可叹这世上却并没有多少金风玉露,值得一相逢。
她难得有一抹悲秋之意涌上,心中却分外明澈,也许自己一生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完,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日子,以为将来总会有许多把酒赏月,闲话西窗的日子,都尽数消磨在岁月里,今生再也无缘相逢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