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站得远远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从身形来看,这人并非十分魁梧,也谈不上有多么不凡,面目清秀,细皮嫩肉,倒像是白面书生,绝不会是明军的夜不收。
多尔衮的脑子里联想到了那个妖道,却又否定了这一正确答案。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妖道绝不可能大咧咧地被人药翻了捆起来。
“你是何人?”多尔衮的汉话说得十分流利,这在女真贵族中也算是少见的。他之所以被皇太极赏识,很大原因是他不排斥学识和明国文化。
莽古尔泰就是个反例。他更希望女真人的传统得以保存和扬,一心排斥明国,虽然也听得懂汉话,说起来却是磕磕绊绊舌头打结。所以此刻审讯的风头只能交给多尔衮来出了,这让他又是有些心中不甘。
“你是多尔衮?”钱逸群反问道。
“放肆!”张头手持马鞭当头抽了过来,充分表现自己作为奴才的英勇。
钱逸群不比不让,咧嘴一笑,在马鞭即将落在身上的刹那……
“木替身!”
众目睽睽之下,钱逸群突然出现在了多尔衮身边。牛筋绳落在地上,围着一株尚未枯透的小草。
张头抽了个空,正迷茫不知所措时,突然听到女真人一阵骚动,连忙抬头去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钱逸群手持节隐,好整以暇地架在多尔衮的脖子上,平静道:“墨尔根代青,总算见到真人了。”
“厚道人?”多尔衮故作镇定,“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钱逸群笑道,“没想到女真第一智者也来追我,真是不胜荣幸。闲话就不多说了,我要一张辽东的地图,你们快去给我准备好。”
多尔衮心中一凉,暗道:他不要粮食和水,也不要坐骑,只要地图,他在想什么?可恶,他身上一定有乾坤袋之类的宝贝,那些家伙竟然没有搜身!
钱逸群的宝贝能放在金鳞篓里的都在篓中,放不进去的,也收在了紫府。张头那些人搜身又能搜出什么来?
“快些!”钱逸群不耐烦道,“否则就将你一片片活剐了!”
“你杀了我,也无法逃脱我金国大军的追捕。”多尔衮压抑着心中的恐惧道,“不如来为大汗效力。如今我汗王是个不世英主,有道长相助,天下可定!”
钱逸群手中节隐剑挽了个花,多尔衮只觉得脸畔一凉,听见啪地一声,好似什么东西落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耳朵,顿时心上凉意顿生。
多尔衮痛得几乎晕了过去,被钱逸群一把扯住。钱逸群反正穿着剥来的衣甲,丝毫不担心血留在身上。他在多尔衮身上擦拭了节隐剑,道:“给我辽东地形图。”
“不能给他!”莽古尔泰终于通过那个掌柜知道了妖道的要求,“他说过要去沈阳屠城!”
众人听了一惊。
若是换个人说要一个人去屠城,多半会被视作癫狂疯子。
但这话出自厚道人之口,这就有些危险了。
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癫狂的疯子,而且还是个有本事的疯子。
“那是谁?”钱逸群指着莽古尔泰问道。
“莽古尔泰,”多尔衮毫无压力地出卖了自己的哥哥,“我后金的议政贝勒!你万万不可对他无礼!”
——你要找人质就去找他吧!
钱逸群听到的内容是这样。
“莽古尔泰……”钱逸群在口中嚼了嚼,“我好想听说过,就是他跟皇太极不合吧?”
前年皇太极带女真人绕道蒙古从蓟镇入关,莽古尔泰还与皇太极生了争执,反对这一决策。至于平时因为旗务、六部、丁口、领地上的分歧,那就更是多得不可枚举。几乎整个金国都知道,莽古尔泰与皇太极不是一条道上的。
此时金国还没有完成中央集权,皇太极是名义上的大汗,但远没有努尔哈赤的威望。真正能够掌控的只有两黄旗,故而还被人嘲笑为两黄旗贝勒。他通过八王议政会议来推行自己的主张,颇有些奴隶共和体制的味道。他正是通过牺牲自己的权威,以此维护金国的统一。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喜欢更野蛮的时代,比如这位镶蓝旗旗主、大贝勒莽古尔泰。
钱逸群现眼前这位议政贝勒恰好是皇太极的猪一样的队友,当然不会对他无礼。他道:“我要的地形图呢!”旋即第二只耳朵也落在了地上。
主子蒙难,自然吓坏了下面的奴才。他们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了,区别只是连累家人与否。
索尼几乎要晕了过去,他颤声道:“壮士且慢动手,这就为你准备地图!”
“不可以!”多尔衮和莽古尔泰同时叫了起来。
莽古尔泰是怕钱逸群在辽东乱杀一气,势必会动摇大军的后方。多尔衮却知道,钱逸群拿到地图之时便是自己丧命的顷刻。
“你拿了地图可愿意放过墨尔根代青?”索尼拿了游骑奉上的地图,与钱逸群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