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说完,其人复又接过对方新倒的那杯酒,居然是以同杯一饮而荆
纪曾这个时候方才正色道:“其中真假,我心中比谁都清楚……刘屯长,我问你,你说昨日所有人一致要诈降,只你一个人想着真投降,不敢不应,这话是真是假?”
原因再简单不过,他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他看起来一口咬死,造成了各据一方的口实,以至于双方不能验证,但实际上,从常情上来说,他不可能在那时便一心一意想降服,其他人也不可能一心一意诈降。
不过,七太保躺下后,头脑渐渐晕沉,对什么动静都敏感好奇,口舌也渐渐发干发麻……这明显是喝酒喝多了的症状……于是忍了一阵子后,只恨自己多日紧张,反而今日贪杯,便复又起身喊茶水。
刘屯长此时反应过来,却反而不敢答了。
“也都罢了。”纪曾一摆手道。“这里面还有个关键,你若答的上来,我便再做计较。”
“韩二郎,我已将城内事尽数托付于你,此事你来决断1纪曾懒得理会对方,只看向了韩二郎。“你说,此人是生是死?”
“我不太清楚……但好像是说到要在酒中下毒?”刘屯长半是茫然半是焦急。“我的任务是攻杀入城的兵马,他其实没告诉我多少其他事,都是我自家听来的。”
刘屯长一时语塞。
“那估计真有大战。就是从此城到平原城之间的旷野上了?”纪曾连连颔首。“毕竟,黜龙帮以野战结营坚固,善用壕沟土垒,阵型紧密出名……尤其是长枪大阵。”
此言一出,花厅门口便有跟随七太保的甲士上前,当面拔出刀来,那刘屯长则面色发白,再难把控心境。
纪曾复又大笑,摆手示意,让对方下去了。
“不必这般谨慎,只是随意问问……你说,黜龙帮大兵团相隔几十里,会来夺回此城吗?”纪曾认真来问。
到此时,纪曾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说,只是有一丁点的怀疑,这是因为饮酒加自己自作自受饮下凉井水,跟眼下的症状太对路了,再加上韩二郎喝的比他还多,以及刚刚辨析过的“诈降风波”,委实让他不愿意导向那个怀疑。
刘屯长彻底崩溃,当即大嚎。
“且闭嘴,否则便砍了你1这时,纪曾忽然摆手制止,金色辉光真气自手掌中逸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也使得渐渐骚动的花厅重新安静下来。
韩二郎沉默片刻,迎上对方目光:“若是这都能放过,未免显得在下装腔作势,笼络人心……我以为此人当死。”
“我问你,你到底是为什么出首?不要再说一句假话了1
韩二郎笑了笑,却扶着额头来对:“军务严肃,纪将军何必在意?倒是我,酒水烈了些,又喝的太多了,此时委实难以支撑。”
“我之前就猜想如此,说起来还是今日那刘屯长让我坚定了这个念想。”纪曾沉思片刻,忽然笑道。“若黜龙帮将此城划为最后防线,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那他无论什么立场,又何必有今日这一出?”
韩二郎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待。
“纪将军,妒忌是真的,但诈降也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1对方态度明显,刘屯长彻底无奈,只能哭泣恳求了。
“韩二郎,我问你件事情……”七太保此时正在榻前喝茶,见到来人方才放下杯子。
唯一的隐患堵住,七太保方才难得放松,再加上韩二郎委实妥当,言语投机,以至于渐渐酒酣耳热起来。
“……”
过了一阵子,脑子渐渐沉重纪曾一时间更是只剩下一个念头还在不停盘旋,那就是自己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茶水是不容易下毒的,也不稳当,似乎很明显是今日晚宴酒水有问题,但修为比自己还低的韩二郎喝的比自己还多,这又算什么?
所以,是哪里?怎么中毒的?
总不能是井水吗?
偏偏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无法思索清楚。
“怕事败?”
“到底是因为黄屯长还是因为韩二郎自己?”纪曾不耐插嘴。
而待后者抬起头来,月光照耀下乃是一张苍白到极致、明显肌肉抽搐的脸,却果然是韩二郎。
刘屯长被问的有些发懵,却还是勉力反驳:“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关你诈降何事?昨晚你自是提议诈降,大家都认了的,这才是关键1
“那其他人他们不怕事败吗?”
“或许是听岔了。”刘屯长明显惊了一下,却只能硬着头皮来对。“可是纪将军,他们真的是诈降。”
刘屯长一惊,连忙在地上看向韩二郎,却又一时语塞。
这是二月中旬,双月都已经亮了大半,城内城外,地面都被月光冲刷的干干净净。同一时刻,县衙西南面仓城南部屯田军驻地,月光下,几名屯长正围着一人,面露忧色。
“那这毒酒又是怎么回事?”纪曾指着自己桌上酒水来问。
“但是,在下还是想多说一句,一个城,六个屯,下面的屯田兵之前数年分布在各地务农做工,六个屯长也互不统属,不过几日功夫,因缘际会被夹在前线,连续遭遇攻击,如何就能上下一心,六个屯长有五个铁了心要如何?不管是要诈降还是投降?这都不合人心常理。”韩二郎似乎有些沮丧。“在下昨晚能说服大家去投降,已经很辛苦了。”
“退一万步讲,真就是你说的那般,他们这些人是诈降,是要赚我……那他们赚我的底气在哪里?”纪曾认真来问。“酒水这个事情韩二郎已经自证清白……那敢问,城内有一位凝丹高手,一千甲士,城外有充足后援兵马,你们两三千人,又无一个修行上的高手,凭什么赚我?1
刘屯长还想说话,听到这里,却又只能看向韩二郎,面露最后之期冀。
“应该是如此。”韩二郎点头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昨晚上,大家各自犹疑,最后还是韩二郎一一说服,他刘屯长也是今日看到对方入城威风,心里一哆嗦,这才反水的。
但是,当这位凝丹高手,尝试以真气运行肺腑,稍微导出些酒气的时候,却忽然惊讶发现,他四肢内里的经络不知何时渐渐麻痹,甫一用力,便肌肉痉挛、心跳加速,口舌麻痹更是隐隐传导到了脸颊上。
话到这里,纪曾认真看向韩二郎,言辞诚恳:“今日委屈你了。”
结果喝了几杯,心中微动,却不敢再多喝,乃是重新唤起亲卫,往外面去打井水,井水送到,灌了一气,脑袋口舌没好,反而又肚子不舒服了。
“将军请说……”
“上头的事情我们城里肯定不知道,但上次战后,那边魏玄定匆匆给发了黄屯长暂署头领的文书,却不提援兵,显然是不准备将此城作为什么必守之地了。”韩二郎也认真作答。“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多了两分投降的念头。”
花厅内早已经鸦雀无声,其余人全都忍不住去看那酒,与此同时,韩二郎几乎是毫不迟疑,一声不吭便上前取下那壶酒水,然后端起一杯,一饮而尽,这还不算,其人复又在周围人目瞪口呆中继续自斟自饮,须臾片刻,连续饮了四五杯,小半壶都下去了。
其他人都不吭声,只盯着韩二郎喘粗气,因为后者说到最后,已经多次打起寒颤,几次咬住牙关停顿,分明是自行用舌头顶开来说话的。
而韩二郎见状,再度压住了胃部的不适,用舌头顶开本能发紧牙关,冷笑了一声:“一条命而已,诸位何必在意?!纪曾这人,包括整个官军,之所以中计,说到底,骨子里就是觉得我们一群屯田兵不会拼命罢了,却不知道,我们就是要与他们拼命!而且要拼个你死我活!诸位速去,今日我韩二绝不会死!死的只是他纪曾1
几位早已经披上铁裲裆、戴上头盔的屯长见状,再不犹豫,各自转身便走。
须臾片刻让纪曾难以接受却已经有了预料的一幕出现了,外面火光一片,四面八方喊杀声一起大作,最近一声更是清晰入耳:
“纪曾已死!帮内援军到了!韩二郎有令杀东都贼呀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