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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山海行(21)

“夫人懂我的意思吗?我可以反,但只有两条路,一个是前面联军大胜了,推了过来,到时候可能会因为想保住那些老兄弟还有那些跟着我往来遭罪的庄子,就势降了……但那其实还是降,不是反;还有一条路,便是实在是被陈斌、窦立德那些人逼急了,一个人跑过去前线,单枪匹马的背反,以此告诉天下人,是陈窦他们不仁不义,我是被逼无奈,反正不会牵累其他人。”

崔夫人点点头,终于开口:“夫君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所以夫君现在想要如何行事呢?”

“我想要去前线大营里去。”程大郎叹了口气。“在这里处于嫌疑之地,不只是陈斌窦立德一直疑我,也让我那边的老兄弟,还有你这边的亲眷故交总是觉得我有想法,或者总觉得能动摇我……而我现在谁都不想牵累……我只按照陈窦的要求到了前线,到了他们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再做决断便是。”

“到了前线又如何决断呢?”崔夫人催问了半句。

“到了前面,若是陈斌和窦立德管不住自己,压迫过甚,真要我命,我也不会坐以待毙,逃了反了便是;要是他们管的住自己,我便努力作战就好。”程大郎笑道。“当然,若是大局崩坏,那我就逃回来,看顾好这里。”

崔夫人点点头,一声不吭转身离开,须臾,再度转出,却端来一壶酒,两个杯子,然后重新放下,只在桌上斟好,便自取了一杯,从容开口:

“大郎1

“夫人请讲。”程大郎见状,心下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对。

“局势危难,你夹在其中,又有许多顾虑,自然有许多想法,将来怎么样也都听天由命。而我作为你夫人,其实也有一个念头,希望大郎能记祝”崔夫人捧着杯认真交代。

“我尽力而为。”程大郎也主动捧杯。

崔夫人以手环过对方手臂,竟是个交杯的姿态,然后清晰来言:“只求大郎一件事,千难万难,刀光剑影的,务必要活下来,我委实不愿意再嫁一回了。”

说着,自是闭目一饮而荆

程知理心下一荡,却也赶紧低头一饮而荆

程知理饮酒的当口,庞大战线上的信息流终于再度发生扰动,数骑来自于东侧郑善叶部的信使飞马驰入了旋涡的中心,带来了第一个坏消息,也就是纪曾历亭之败。

有一说一,郑善叶的信使派的多了点,不只是白横秋与段威这两位,薛常雄、屈突达居然也有。

这下子,讯息想瞒都瞒不篆…当然,也没有理由隐瞒,这是正经严肃军情……但郑善叶无疑还是越俎代庖了。

天已经快黑了,但大营中修为较高的人,还是能够看到,天空云彩加厚,俨然也有一场春雨要至。

“黜龙军又在袭扰哪家?”

罗术枯坐在自家大营的一处望台上,看着被遮蔽了月色的天空,神情飘忽,许久才被某处动静打断。

“应该是白横秋当面。”立在一旁的白先登脱口而对,却也立即察觉到了罗术的心不在焉。

毕竟,如今大营四面围的水泄不通,各家所据方位清楚无误,既晓得方位,自然知道是哪家。

“黜龙军士气倒没有跌落到不堪的境地。”一念至此,白先登主动开启了话题。“也不知道此战到底什么结果……”

“结果应该没什么可说的了。”罗术回过神来,明显有些烦躁不安。“不管眼下这些细微局势如何,大略上来讲,还是太原军以大宗师压强军突袭,黜龙帮的人一来没有攻击而胜的能力,二来仓促被围,粮食有限……我估计,也没有几日了。”

“这是必然,然后呢?”白先登认真追问。“张行跟徐世英这些人能出去吗?”

“真要个人逃,未必不能逃,但结果也好不了哪里去。”罗术蹙额回头,东南风吹来,使他发丝凌乱。“你别看白横秋现在维持大营好像挺艰难的,黜龙帮一垮,人心一倒,他便能立即把控局势,而依着他对黜龙帮的决然姿态,便是流言是真的,东都军回去了,可太原军必然还会督着我们去打黜龙军的大兵团……你说,若是这里黜龙帮精华尽丧,大兵团又被追上去打没了,便是张行、雄伯南那些人活下来,又能如何?”

白先登想了想,连连颔首,复又摇头:“黜龙帮也没犯错吧?当日若是逃了,野地里大阵都立不起来,怕是早就落到总管你刚刚说的境地了……”

“曹林没死,太原没动,直接冒险抢了黎阳仓去散粮,就是最大的错。”罗术冷笑。“张行这是自寻死路……我当日高看他了。”

但不知为何,嘲讽完后,罗术立即就自行黑了脸。

“公慎倒是挺佩服他那个本家的。”白先登似乎没有察觉对方的情绪变化,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今日下午单骑过来后,便一直询问战局,四下打探消息。”

“他向着黜龙帮也正常。”罗术叹了口气。“我才接手了幽州几日?上下都不能统辖一致。莫说那些人,便是自家兄弟们眼界上来后,不也都觉得大势在别人那里?要我说,跟军中那些去巴结白横秋的人比,公慎这个时候还记得跟黜龙帮的交情,反而是个讲义气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白先登也笑,然后忽然变了颜色。“那总管,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吗?难道指望公慎翻出一片局面?”

“不然呢,找死吗?大宗师就是对面1罗术站起身来,直接跳下望台。“下雨了,早点回去吧1

白先登也只能跟上。

然而,二人回到中军帐中,正准备汇集本军将领做个突袭查访时,张公慎忽然回来了,并从冯无佚营中带回了一个情报。

“兵败倒也罢了,那个七太保居然也这般干脆死了?”火把下,白先登不可置信。“这是黜龙帮大兵团那里处心积虑吧?”

“不好说,郑善叶听到前方兵败消息,带着败兵一口气退了好几十里,都是从败兵口里问的话,也就是兵败身亡的消息是对的。”张公慎认真讲述。“具体如何,估计明日才能清楚……主要是东都军那里,上下全都震动起来。”

“从东都军那里来说,当然会震动,这可是东都军这次出来的三大将之一,而且东都军本来就军心涣散一些。”白先登笑了笑。“但不耽误大局的。”

话到这里,白先登自己先不自信起来,回头来问:“总管,是如此吧?”

“谁知道呢?”罗术坐在阴影里,似笑非笑。“谁知道呢?反正咱们瞅着便是。”

话题就要自此打断,忽然间,白先登又好奇来问:“公慎,军情不给咱们也是寻常,可郑善叶居然直接把军情传给了冯无佚?”

“不一定是郑善叶传的。”张公慎想了想,给出了个有意思的答复。“应该是营中谁收了信立即去那里散播出来的,冯公为人和气,下面人又杂乱,大家都喜欢去他营中说话……”

白先登恍然,罗术也不由“啧”了一声。

当夜,联军大营因为东都军前线损兵折将而暗流涌动,尤其是河对岸的东都军大营,更是有着明显的串联与争论,以至于白横秋都不得不亲自过去安抚人心。当然,当黜龙帮的夜袭草草结束后,随着夜色浓厚,将士疲倦,大营还是被动的沉默了下来。到这个时候,春雨终于也下了起来,但却非常轻忽,如果不是有修为的人,几乎听不到雨滴打在帐篷、木棚上的声音。

“什么事?”

没有任何光源之下,东都军大营最西南部地区,屈突达忽然在帐中翻身,提前问出了这句话。

“将军!西线汲郡的老兄弟送来军情1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丝火光出现在了帐内,

紧接着,一封潦草写成的书信也送到了屈突达的手中。

而其人拿过信来,不等帐内照亮,便仗着真气渲染目力强行来看,只是几眼,便将潦草书信给看完了,却又端坐在榻上不动。

过了许久,这位东都军中理论上仅次于段威的大将方才开口:“东面的消息都传出去了吧?”

“是。”

“也把这西面的消息送出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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