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陈斌,虽然也有身为南人对江都禁军的重视,可今日、包括之前的紧绷里,倒有几分是忧心自己前途。
“王代积还真是个破绽。”李定微微皱眉,以自己十年王九郎老同事的身份举了赞成手。“那在淮西打?能把禁军引诱过去?”
“最好从淮河上就开始动手。”张行认真以对。“我来时就做了布置……希望起些作用。”
说着,便将自己的想法和一点小的布置给抬了出来。
说实话,这个策略并没有得到大家的普遍性认可,但问题在于,对黜龙帮来说,江都禁军这一波最大的两个问题,一个在于他们现在都没有争论结果的“打了怕得不偿失”;另一个就是矛盾激化极快……他不是忽然冒出来的,是曹林死后必然的结果,理所当然跟刚刚结束的这一波大战连上了,没有给黜龙帮留下喘息之机……从这个角度来说,张行能在那种情况下搞出来一个对策,已经足够好了。
实际上,听完张行的布置,参与会议的黜龙帮核心骨干整体上是精神再振作几分的,以至于接下来的讨论也都没有了那么大的爆竹木炭味。
就这样,在继续讨论了补员、军械修复、外交努力、部队配置、战术选择、战场选择之后,还是有一个基本的问题摆在黜龙帮高层中间。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那我来做决断吧!就是积极防御,主动削弱!”张行迟疑片刻,却又坚定给出了最后方略。“咱们先尽量将他从梁郡那里引到西面,让他们从淮西北上,避免正式大规模交战;但反过来说,如果他们军队失控,或者就是一心向我们核心领地杀进来,就要坚决做好战斗准备,但依然不追求决战,而是要以坚壁清野、层层迟滞消耗为手段,寻机杀伤部分有生力量,逼迫他们快速逃向东都……说白了,可以让他们回东都,但若他们敢来招惹我们,或者真就从我们核心地盘上走,那就要扒他们一层皮,必要时断他们肢体!否则,天下人还以为我们黜龙帮真怕了他们。”
火把下,众人多松了口气。
事情就是那个事情,总需要有人做决断的。
“之所以说许他们回去,是因为我们需要认真考量对东都的外交和军事定位。”张行稍作解释道。“不能因为东都就在我们跟前,就想着一口气吃下来,一个钉子般的东都不只是让我们如鲠在喉,也让关西如鲠在喉……我觉得我们最好的策略,是拉住东都,不指望跟他们做朋友,但不能让他们倒向关西;不让他们强盛起来,也不能让他们衰弱到无力的地步……这样才能争取到时间和机遇,控制河北、东境,乃至于北地、江淮,来做发力。总之,没有绝对的战略优势之前,东都是我们钳制白横秋-关陇这个势力的最好棋子。”
平心而论,这一点,在场的人不是没人想到,但也真不多,故此,闻得张首席此言,许多人都有了恍然之态。
“若是这般讲,那就这么定吧!”思索片刻后雄伯南第一个表达了支持。“首席下令和分派任务吧!”
“可以。”
“听三哥的。”
“听首席的。”
“我不认同张首席,我觉得该狠狠打,但既是议论不定,自然要以首席为主,暂时就这样好了。”
“我赞同首席。”
陈斌、徐世英、魏玄定、窦立德、单通海、柴孝和等人依次表态,其余人也都顺了下来。
张行点点头,却第一个看向了李定:“李龙头,这是正经军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文的武的,总之要快点北上打垮王臣廓,并将冯无佚和赵郡势力控制下来,然后迅速集结有生兵力渡河参战……最好在半个月内……帮内上下都想看看你的本事呢!”
“莫要用这种小手段激我。”李定冷笑一声:“但伱且放心,既是军令,我便遵从。”
张行点头,复又看向谢鸣鹤:“老谢,司马正那里咱们必须去,还是要辛苦你,只这件事,摸清楚他的情况和态度,布置好眼线,然后监视一下他们动向就行,唯独既要跟东都留有余地,不妨多做些布置,金银财货都可以放心用,后路身份也可以许出来,多埋几条线,多交几个朋友……”
“放心,我们手上有棋子的,东都溃军俘虏,还有段威他们,都可以用。”谢鸣鹤立即点头。
张行依旧是只点头,然后又点了另外两人:“张分管、邴分管,刚刚已经议论清楚了,大家都要忙,但军械和兵员的事情最紧急最重要,你们要辛苦起来……多找曹总管、黄分管他们联络,遇到疑难就找雄天王跟陈总管,他们俩一文一武是能做主出头的。”
张公慎和邴元正一起站起身来,拱手称是。
“还有徐世英、王叔勇、徐师仁、马围、张金树,你们几个要一起做好军事布置和计划,打听好情报,做好预设阵地。”张行继续吩咐。“还是那句话,大家看好自己的头衔,咱们的部都是名副其实的,叫什么名字就管什么事,营也是真切领兵的,就是一营兵,该做事做事,该领兵领兵……天王要处理好整编赏罚的事情,陈总管,你除了抓总之外,还要跟天王一起忙一件别的事情。”
张、邴还没有坐下,徐世英就带着马围、张金树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姿态严整,王叔勇、徐师仁也当仁不让。
而这个时候,陈斌也主动站起身来行礼:“请首席吩咐。”
张行还没有开口,刚刚提到名字的雄伯南跟谢鸣鹤一起默契起身,恭敬行礼。
这个时候张首席才有机会说话:“很简单,咱们要扩充准备将、文书、参军,而且要让他们流动起来,往下面的营中去,往各部去,往各个行台郡县中去,还要从下面军中、行台郡县里收纳俊才,装进这三个水囊里……将来咱们自己的学校铺陈起来了,科举选出来跟看修为选出来的人才日后也要放进来。”
后半句话,隐约是朝着蒙基部张世昭来说的,但其实没有再行点名。
然而,这天下,怕是没几个比张世昭更有眼力见的人了,其人听到自己相关,毫不犹豫,立即起身朝张行恭敬行礼:“属下得令。”
暮色中,火光下,李定长呼了一口气,盯着当日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上司看了几息时间,然后终于也站起身来,转向了张行。
而这个时候,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这个小细节的张行张首席已经继续开口在做吩咐了:“没有直接点到的各部和各个地方上要尽全力配合,我也会在黎阳稍待,等情报清楚了再行南下,大家先回去,有什么疑难,随时找我,我不在,还有陈总管、雄天王、徐大郎。”
说到这里,在场所有大头领和分管都已经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张行也站起身来,主动还礼。
众人于是散去,张行拍了拍李定肩膀,两人宛若东都街溜子一般揽着肩膀走在了最后,秦宝从台下转来,负手也如往日东都行止。
人还没完全走散呢,李定便先忍耐不住尴尬苦笑起来:“我还没那般矫情,只是确实没注意。”
张行也不撒手的。
这边会议终于结束,另一边窦小娘跟苏靖方却刚刚见面,而李枢枯坐住处,则始终没有等到来见他的人,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而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杜才干与房彦朗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