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这么多瘀伤是怎么来的?”
“报告长官,在下为了考上……天天练武,身上的伤是和几个弟兄比试时留下的。”萧溢茗事先准备的谎言用上了。
老医官点点头:“没想到你这幅眉清目秀的书生样,对自己倒也够狠的啊!没事了,不过你身边这位姓麻的兄弟体质要比你好多了,从他的骨骼和这身腱子肉我就能断定,两个你都打不过他。”
萧溢茗也笑了:“长官真是慧眼如炬啊!”
老医官瘪嘴一笑:“龟儿子的,会拍马屁啊!小子,看样子你读过几年书吧?都读的什么书?”
“读过一些历史地理,入不得您老人家法眼,对新学堂那些算学、化学和物理……也就是格物,小子也学过一些。”
小茶壶开始抓住每一个机会推销自己。
老医官颇为意外:“哦?这样啊……小子,你这副俊俏长相,让人看着还挺舒服,所以老夫多嘴劝你一句,要是你真有本事,这几天好好温习,争取报名参加下月初的警察学堂考试。
“你可别小看总办大人鼎力兴办的陆军警察学堂,这可是全国为数不多的正规学堂,是总督大人报请朝廷专门审批,皇上都在批准文书上留下墨宝,全国除北直隶、浙江两地之外,我们四川是第三个。
“如今的新学堂很正规,教官全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与之前办办停停的巡警讲习所、警务传习所等大不相同,要是你考上,毕业出来就是三等巡官,实授九品武官衔,这辈子算是踏进官场了,明白吗?”
萧溢茗感激不已:“谢谢长官教诲,小子铭记在心!长官,您能告诉小子该怎么称呼您吗?”
老医官摸摸下巴,心里非常舒服,自我介绍:“我姓孟,二十年前随军从山西过来的,你要是愿意,就叫我一声老孟吧。”
“那怎么行?你可是前辈啊,要不,私下里小子叫你孟叔吧?”萧溢茗恭敬地请求。
老医官高兴地点点头:
“行啊!求之不得呢……走吧,小子,到门口右边那间屋子领取录取文书,领文书的时候,你别忘了对文书说你要参加学堂考试,记住了……好!从今天起,你们俩小子就和我这老家伙在一个衙门混饭吃了,哈哈!”
“谢谢孟叔,小子先告辞了。”
两人跑到墙边,飞快地穿上衣服,相互检查一下,现没有不整齐的地方,赶忙转出屋子走到各部公事房,很快领到录取文书,萧溢茗顺利地在警察学堂内部报考名单上报了名。
顺利应征令两人如释重负,离开前萧溢茗没有忘记把麻刚一起带到教育长和两个招募官面前,恭恭敬敬地致谢完毕才离去。
这一手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周肇祥三人对萧溢茗和麻刚好感徒增,就连最初那个态度生硬的招聘官也赞了句“谦恭守礼、孺子可教”。
次日上午七点,萧溢茗和麻杆提前半小时前来报道。
院子里已经有几十个人早一步到来,一群年轻人看到萧溢茗,迅速想起昨日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应征过程,其中不少人还知道萧溢茗是成都最大车行的股东之一,想不记住这个有钱又获得上官亲睐的牛人都难,于是都给了他友善的笑容。
两位重庆籍、一位内江籍的同行更为开朗,三人率先上来自我介绍,话语中透出难以掩饰的亲近。
萧溢茗连忙热情回应,态度诚恳自然,没有半点儿倨傲之色,加上他长相文雅,谈吐实在,很快博得大家的巨大好感。
麻刚则例外,虽然他紧跟萧溢茗,但也只是挤出个牵强笑容之后又恢复固有的沉默。这也难怪,麻刚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从小饱受磨难,几乎全凭坚韧的求生意志活到现在,对这个苦难黑暗的世界总是深怀戒备,因此养成了话不多心思却不少的习惯,任何人都难以获得他的信任,能有今天这个样子,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交谈中萧溢茗了解到,得益于本朝警察制度的创立者、本省警察总局总办大人周善培的大力宣传,报纸和简章上描绘的美好事业消除了许多人对警察的成见,使得本省各县赶来应征的总人数高达两千八百余人,截至昨日,最终录取五百六十人,来自全省各地的都有。
另一个重要消息是,今年新成立的四川省陆军警察学堂,主要在省公立政法学堂应届生、公立师范学堂应届生、以及新录取的五百六十名警员中招考第一届学员,据说报名者多达一千五百余人,而且大半是公立高等学校那些基础扎实的应届生。
重庆籍的刘秉先颇为神秘地告诉萧溢茗:“第一届学员只招五十人,估计是朝廷和总督大人的关系,其中十个名额已经内定从满人子弟中招收,所以我们这五百六十人中,恐怕没有多少机会。”
像麻刚这样不参加警察学堂招生考试的,或是参加考试落选的,立刻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基本业务培训和技能训练,三个月后,合格者按照哪里来哪里去的原则,分回去担任基层巡警,成绩优异的前十名,有机会获得巡长资格的任命,对应新军官衔,算是士官。
七点半整,随着省警察总局会办大人、省陆军警察学堂届教育长周肇祥的一声长哨,五百六十名新晋警员被带到宽广的后院操场,在一群教官呵斥下排好队,接受名动全国的省警察头子周善培大人训话。
高台上的周大人确实不同凡响,一身笔挺的新军将官军装,脚下是黑光铮亮的高筒马靴,精神饱满,目光炯炯,声音洪亮,极具感染力。
周大人先祝贺大家一番,接着用人人都能听懂的大白话,深入浅出地诠释了警察制度的建立、目的、性质、任务和意义,最后热情澎湃地勉励大家勤奋学习,刻苦操练,成为一个文明新时代的优秀警察。
台下五百多学员掌声热烈,几乎所有人都被周大人热情洋溢通俗易懂、却又充满深厚内涵和哲理的话语所感动,就连萧溢茗情不自禁之下猛拍巴掌,生出一种自内心的钦佩。
训话完毕,下崭新的制服,新晋警员们接过做工精细、质地优良的军装,结实新潮的翻毛皮鞋,镶嵌蟠龙帽徽的大盖帽时,一个个情绪激动,欣喜万分,争先恐后奔向各自的营房,恨不得立刻就穿上。
只有萧溢茗非常平静,他一边走向营房,一边轻轻抚摸帽子上那枚用黄铜铸成的帽徽,连连摇头:“太没创意了吧?怎么和光绪皇帝行的银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