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这点儿利害关系我还是懂的,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地提醒我。”邹文翰手抚长须一脸不悦。
萧益民笑了:“那好,走路去,反正也就几百米。”
太阳西坠黄昏来临,萧家大院后花园高高的亭子上笑声朗朗,麻刚和华西集团年轻的总经理罗德也到了,萧益民的侍卫长吴三和卫队长枟毅均围坐亭中,一边欣赏晚霞,一边举杯畅饮。
邹文翰坐在主位上,不停地低声询问萧益民,满桌的美酒佳肴此刻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吸引力,他脑子里全是秘密修建的研究所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先进仪器和测绘工具,那八个二十出头到五十岁左右的德国技术人员,以及挂满两幅宽大墙壁的几十张武器设计图纸,仿佛有无数的问题没弄明白。
萧益民用公筷给邹文翰夹块鱼腩,看到邹文翰飞快夹起塞进嘴里又放下筷子,只好耐心地解释起来:
“要不是大邑和雅安的几个厂顺利竣工,在试产阶段成功生产出三种先进火药和子弹,我根本不敢建起这座研究所......刚才你见到的几个德国军工设计专家,都是德国总领事馆和毛瑟公司支援过来的,那个叫沃茨的所长你之前见过,一直是我们华西公司的枪械设计师,他之前是毛瑟公司最优秀的设计师之一,四年前他就设计出德国第一支半自动步枪,只是因为存在不少缺陷才被放弃,他这人看起来很好说话,可犟起来非常固执,因为与毛瑟公司高层的技术经理不对脾气,才主动要求到中国来,我们金属制品公司那套技术标准和管理体系就是他定下的,研究所的那些来自欧美各国的仪器和工具,也是他负责购进的。”
邹文翰露出原来是这样的神色,低下头再次问道:“那个沃茨向我介绍的那根小炮管叫什么了?”
“叫迫击炮管......早在六年前,日本和沙俄在我们旅顺打那场日俄战争时就有了,只是当时的迫击炮很简陋,俄国人用海军的臼炮和炮兵的射药包轰出炮弹弹头,效果非常好,于是就引起不少国家的注意,不过,大口径臼炮抛射炮弹完全是权宜之计,无论精确度和便携性都不行,所以我考虑了很长时间,决定试验一下,看看用60MM和100MM的进口无缝钢管,能不能造出同样原理的小型迫击炮。这批德国专家和各种设备半月前才到成都,研究刚开始,没取得太大进展。”萧益民低声解释。
“这种迫击炮和克虏伯火炮比起来怎么样?”邹文翰的书呆子气又上来了。
萧益民只能简单回答:
“克虏伯火炮适合于两军对垒和较大的攻坚战中使用,威力大射程远,重量和体积也很大,新军的炮营你见过的,一门克虏伯或者日本七五炮,就得三匹马和十几个人伺候。而我们要研究的迫击炮只是两三个人操作的小炮,威力小射程近,炮管和座钣分开后,一两个人就能背着跑。”
邹文翰很是不解:“既然这样,有了威力更大的克虏伯炮,你这败家的龟儿子还花这么多钱研究小炮干什么?”
萧益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有时间你帮我编几本考古和古董鉴定的书籍出来才是正事,术业有专攻,都六十好几的人了,难道你还想改行研究现代兵器?”
旁边几位弟兄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萧益民敢这么和名冠巴蜀的邹老爷子说话,更令人叫绝的是,邹老爷子也喜欢这么说话。
邹文翰一点儿也不在意,端起酒杯自得其乐地喝一口,捡起筷子开始吃菜,似乎还在考虑什么。
萧益民和几位兄弟碰一杯,开始边吃边谈,涉及的几乎都是目前生的大事和可能影响到自身的事情。
没过多久,邹文翰转向萧益民:“有件事差点儿忘了跟你说,明天下午咨议局有个会,蒲伯英、罗康侯都希望你能参加。”
邹文翰所说的蒲伯英就是康有为的好朋友、立宪派代表、四川省咨议局议长蒲殿俊,罗康侯就是副议长罗纶。
萧益民警惕起来:“新军中有谁要去?”
“听说朱统制和几个参领要去,以表达新军对保路运动的支持。怎么?你不愿去?”邹文翰问道。
萧益民很犹豫:“我是边军参领,去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邹文翰不屑地说道:“只要你往台上一座,哪怕一句话都不用讲,就能起到大作用,以你现在的影响力,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难道是顾忌你的边军参领身份?”
“的确有些顾忌。”萧益民如实回答。
邹文翰用油腻腻的筷子敲向萧益民的脑袋:“笨!在别的事情上你那么聪明,在这件事情上你怎么这么笨?跪都跪下了,还差几柱香?别以为你整天跑在北校场工地和研究所里就有了旁观的借口,该露脸的时候你还得露个脸,以保持民众对你的拥戴,退一步来说,哪怕不愿过多参与其中,也需要细细权衡策略,像目前这样的情况,以进为退才是上策。”
萧益民一点就透,抚掌而笑频频夸奖:“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邹叔,小侄敬你一杯!”
“老子很老吗?”
邹文翰拿捏起来了,逗得众弟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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