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广州城,人流如织,喜气洋洋,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鳞次栉比的商铺洋行依然繁荣,手捧鲜花的姑娘和衣冠楚楚的男青年喜笑颜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夹杂着依稀可闻的粤曲,除了大街上巡逻的官兵和休假的军人随处可见之外,所有的一切似乎与往年的春节没什么两样。
位于珠江南岸的大元帅府,里里外外装饰一新。
欧式门庭外,精心搭建的彩门插满了缤纷的鲜花,身穿崭新军装、戴上白手套的卫兵整齐排列,巍然肃穆,西装革履的士绅和威风凛凛的军中将校络绎到来,参加大元帅府的新年恳谈会。
宽阔的一楼大厅中央,摆上一长溜桌子,洁白的桌布上全是琳琅满目的精美西点、时令瓜果和中外名酒。衣着整齐的年轻侍者,穿梭于三三两两的名流之间,大声的寒暄和低声的谈笑,伴随美酒的芬芳四处飘洒。
二楼豪华雅致的会客厅里,却是另外一番情景,陈炯明、汪精卫、胡汉民、#邓铿、李烈钧等十余名革命党军政要员肃立一片,不敢与盛怒之下的孙大元帅对视一眼。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驻守大余、龙南县城的黔军第一师被包围了三天才传来消息?为什么顾品珍和范石生突然带走五千滇军将士?还有那个广西蛮子沈鸿英,他凭什么突然赶走李济深部,悍然占领梧州?你们……你们……”
元帅府秘书长马君武硬着头皮上前半步,劝慰道:“先生请息怒,之所以生这么多事情,完全是占领赣南的川军突然向我们难的结果,之前谁也没料到,一向同情革命的川军敢于直接与我们为敌。”
邓铿随即开解道:“情况确实是这样,川军第四军开进赣南以来,一直没有与我军生冲突,王文华将军率领的黔军第一师,也严格遵循元帅府的命令,先后放弃了南康、信丰,一让再让,最后退到了粤赣交界地区的大余和龙南。
“川军第十、第十二师进入南康和信丰县城之后,丝毫也没有继续南下的迹象,让我们产生了错觉……顾品珍、范石生两位将军率部离开乳源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一来他们已经断粮断饷三个月了′二来他们担心受到桂军司令沈鸿英的攻击….”
“不排除唐继尧派人秘密联络顾品珍,顾品珍麾下四千多官兵都是离乡日久的云南人,在粮饷没有保障、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选择离开清远,取道湖南回家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粤军总司令陈炯明冷冷地来这么一下,听起来没什么,但细细一琢磨,就知道他话语里潜在的意思——主要责任在大元帅府身上。
孙中山被这么一呛,只能压抑心中的怒火,对拥兵自重、排除异己的粤军各部更加失望,可不管他如何愤怒、如何失望,都无法改变革命军各部占地为王、阳奉阴违的现实,从王文华和何应钦率领的黔军第一师被包围、顾品珍和范石生率领的滇军第一师被逼走这两件事来看,他这个大元帅已经被架空了。
满堂一片沉默,气氛凝重而尴尬,最后还是海军总长程璧光出来打圆场:“其他问题先放一边吧,当务之急是尽快为黔军第一师解困….我个人认为,以川军第四军近四万官兵的强大实力,早就应该拿下了大余、龙南了,既然他们选择围而不打,估计不愿意把事情做绝,纵观川军总司令萧益民历年来的指挥风格,他大多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去谋取最大的战果,从不滥杀,这一优点还是有口皆碑的。
众人频频点头,连声附和,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再痛骂萧益民和叛变革命的唐继尧了,正好在楼下负责接待事务的内务次长杨庶堪匆匆到来,大家相视一眼,迅速让出条道站到一边想看看生了什么。
杨庶堪四下望了望,还是如实禀报:“日本副总领事高野先生到了,英、法、美、意领事馆官员先后打来致歉电话,说他们来不了啦。”
胡汉民一听着急了:“各界代表到齐没有?”
杨庶堪摇摇头:“只来了三分之一,我们又不好打电话去询问。”
众人只觉一阵心寒,不由自主望向缓缓站起的孙中山。
孙中山深吸了口气,整整领结,转向陈炯明:“竞存,大余和龙南交给你处理了,实在不行,你就和许总长、李总长商量解决,命令驻扎韶关的粤军第四师和赣军两个旅,以及驻扎梅州的粤军第四师迅速北上打一场硬仗,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近六千黔军革命将士救出来!”
孙中山说完大步下楼,众人立即紧紧跟随,留下目瞪口呆的陈炯明和满脸失望的李烈钧。
良久,陈炯明转向李烈钧:“侠如兄,这看这事……”
“唉!竞存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两个旅如今是怎么回事,连番恶战退粤北还没一个月,总共剩下的三千弟兄中近半是伤员,怎么去和如狼似虎的川军打?我个人的名声无所谓,可不能把仅存的三千弟兄拖出去送死啊!”
陈炯明苦笑道:“什么也别想了,我们一起到北校场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