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动全身,南线之败,很可能动摇了围剿国贼的大好局面,文彦言之成理,不过……”王考也是老狐狸了,哪里还看不出,刘岱没胆子留下?用眼神询问自己,就是想让自己给他找个台阶下呢!
话锋一转,老头慨然道:“公乃是汉室宗亲,朝廷柱石,天下众望所归,若是有个万一,天下必为之震动!公断不可自处险地,然则茌平亦不能不守,考不才,若公山不弃,愿代行使命,留守此城,与此城共存亡!公当速去,重整兵马,再来救援。”
王彧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他也是世家出身的名士,对官场的道道再了解不过了。别看王考说的大义凛然,但潜台词却是在反将自己一军,就是在帮刘岱找借口脱身而已。
想想看,老头既不懂军略,在军中也没什么威望,年纪更是一大把,让他留守,那不是扯淡吗?就算他没帮刘岱这个忙,刘岱也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接下来,只要刘岱随便表个态,其他人就知道怎么做了,毫无疑问,这担子最后肯定会落到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
果然,王考话音刚落,刘岱就皱起了眉头,高声道:“文祖小觑孤乎?当年光武率孤军困守昆阳,面对王莽四十万大军亦不气馁,奋然一战,大破王莽,力挽乾坤,这才保得汉祚不绝。孤才略不如先人。但心志却不输于人,怎有弃城而去,令友人相代的道理?”
王彧的心中一阵悲凉,刘岱这句话,前面是抒情,后面点关键,不能让友人相代,属下就没问题里了呗。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直截了当的提点。名士们再迟钝,再受了惊吓,也知道该怎么对答。
王彧自己倒是不怕牺牲,只要有价值,自己这条命不是不能舍弃。可这样的牺牲有价值吗?
茌平不是雄城,想守住城池,靠的不是地利,而是众志成城!主帅与全军共生死,将士们才有主心骨,主帅自己先溜了,那谁还犯傻啊?
城外杀过来的可是名震天下的青州军!
思绪起伏间。忽听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王彧茫然抬起头来,却见说话的是刘劭,此人正极力抬高刘岱的重要性。及王彧的智略。刘岱虽然还在推辞,但时间紧急,这场秀显然已经到了尾声,不出意料的话。自己马上就要被点名了。
“文彦,诸君的意见也很有道理。不如这样,你且代孤守城……”刘岱城府虽深,可眼下的铺垫确实有些不太够,所以他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说话时,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也在飘忽,一直不肯与王彧对视。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什么,语调一挑而高,带了一丝喜气:“文彦是文臣,虽有智略,但守城却是力有不逮,正好,齐校尉也退下来了,你二人既有谋,亦有勇,却是天作之合。”惊喜之下,刘岱多少有些慌不择言,连天作之合都冒出来了。
刘岱转头看时,正见齐成带着百多残兵,正往城门退来。他的头盔丢了,甲胄破损了好几处,肩膀背后还插着一支羽箭,头脸上全是血迹,一看就知道是经历了场血战。
真难得刘公山能认得出他来……王彧心里冒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个不挨边的念头。
得到了刘岱的召唤,齐成兴冲冲就上来了,连肩胛上的箭,都没让人拔。
“齐将军勇武过人,当年的英布亦不外如是啊。”刘岱赞道。
齐成心下大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忍疼抱拳道:“败军之将,愧对主公。”
“无妨,”刘岱摆摆手,羽林军越来越近了,他现在没工夫多做铺垫,能搞个先扬后抑就已经很对得起对方了,不过区区地方豪强之子而已……
他快速的将局势分析了一遍,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了!务必与文彦同心协力,建此奇功,切记,切记!”
说罢,也不等齐成回答,他向王彧略一颔首示意,转身下城,往码头去了。名士们也不多说,匆匆而行,紧随其后,再后则是一众亲卫,转眼间,城头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齐成,和惨然而笑的王彧二人,空荡荡的,与城下的拥挤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主簿,主公到底是……”齐成确实是打算回来帮忙守城的,富贵险中求么。但他没想到,险是有了,富贵却溜了,刘岱跑了,而且还带着他嫡系的几千人——无论外面打得如何惨烈,那几千亲卫都一直在城里没动,所以齐成才认为守城有可为,结果……
他这句废话最终也没说完,最后化成了一声苦笑,看看木然发愣的王彧,他探手到背后,狠狠发力,折断了箭杆,转身就要下城。
大难临头,还是各自挣命罢!
身后突然传来了王彧的一声惨笑:“去濮阳重整旗鼓?吃一堑,怎地还不长一智?最终还是尽中了人家的算计,痴耶?愚耶?罢罢罢,人生浮华一梦,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听着话头部队,齐成转头欲问,眼前顿时一花,只见青衫飘飘,在城头一闪而逝。下一刻,城下传来了一声闷响,便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默然注视片刻,齐成突然有了明悟一般,毅然转头,加入了滚滚的逃亡大潮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