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的同僚倒也不能完全算是胡扯,至少王羽亲自挥槊杀敌是真的,至于事实如何,形势到底是不是那么危急……不过谁在乎呢?编故事这种事,只要能打动人,引起共鸣就行呗,真实性什么的,只要沾点边就足够了。
他确实达到了目的,百姓们纷纷惊叹,随后祷告声更加响亮了些,语气也更加诚恳了。
就这样,阙宣的五千大军被郯城军民彻底无视,城内载歌载舞的景象,和青州军营遥相呼应,连阙宣军中的忠诚信徒都感觉到不对劲,开始动摇了。
换在平时,阙宣肯定要宣之各种大义,描绘西方净土的种种美好,借此鼓舞起信徒们的士气,让他们忘却生死,但此刻,他也没这个心思了。
再怎么舍生忘死,也越不过高墙,跨不过大河,也不可能变出粮食,或者瞬移回曲阳城,激起士气又有何用?
唯一值得他稍微期待一下的,也只有南返的那队兵马,如果他们能顺利带回一部分辎重,那还有点突围回家的希望,否则……
他已经不敢继续想了。
苦熬了一夜,阙宣军中倒是多出了不少大熊猫——熬夜熬的。
等到雄鸡名唱,金乌东升,曙光终于重回大地,但带给阙宣的,却是不尽的黑暗。南下的部队回来了,但出发时的五百人,已经只剩了一半,他们在路上被隐雾军打了伏击,要不是为首的将领机警,很可能已经全军覆灭了。
带兵的是个军司马,名叫李宾,长得文质彬彬的,全然不似个武将,实际上他的武艺确实也不咋地。不过,他是阙宣军中,除了阙家子弟之外,罕有的,读过书的士子,因此还是很受阙宣的重视的。
“陛下,河边是没法靠近了,那魏延不但豪勇盖世,而且很擅长设伏出奇兵,之前他走的那么快,谁能想到,他居然没急着去找辎重,反而在旷野上设伏呢?臣无能,可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就那么趴在草地间了呀!陛下,这仗是没法打了……”
“不打怎么办?难道求王羽放过我不成?”阙宣脸色黑黑的,不过也没发火的意思,经过了昨天的跌宕起伏,加上一夜未眠的折磨,他已经没那个力气了。
“也未必不行。”李宾的眼珠转了转,居然点了点头。
“你这……”阙宣大怒,他觉得李宾是在讥讽他,可咆哮到了嘴边,看到对方盔歪甲斜,却施施然不以为意的神情,他心中却是一动。
“你有何道理,姑且说来,吾须不是不讲情理之人,你若说得有理,吾必重重有赏。”
李宾左右看看,拱手一礼:“敢请陛下屛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吧。”阙宣挥挥手,将几个没精打采的护卫打发了出去,他不怕对方刺杀,实际上,若是被一下刺死,倒是省得继续烦恼了。
“臣斗胆,敢问陛下,如今我军已无出路,但陛下肯降服否?”李宾问道。
“吾虽中了……”阙宣本想说自己中了计,可话到嘴边,却打了个磕绊,他发现自己好像没立场说这种话,人家王羽什么也没敢,分明就是他自己一头撞进来的。出于窘迫,他把先前想说的长篇大论收了回去,板着脸吐出了四个字:“宁死不降!”
“既然如此,王羽与我军终须一战,就算青州军天下无敌,可想要轻取陛下的五千大军,恐怕也是不能,陛下以为然否?”李宾又问。
“嗯……”放在一天前,要有人敢在阙宣面前说这话,他肯定把对方大卸八块了。但此刻,听到这话,他居然觉得微微有些悦耳,于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王羽歼灭我军,好处不大,顶多就是缴获些兵甲罢了,但却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李宾的神情语气越发诚恳:“陛下,您仔细想想,如果,臣是说如果,王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他想要的,那……”
阙宣明白李宾的意思了,他眉毛一竖:“你是说……”
“陛下明鉴。”李宾也担心触怒于他,退后半步,抢先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年高祖亦有垓下之盟,白登之辱,还不都忍下来了?与其玉石俱焚,不如暂忍一时之辱,留待他途……陛下请三思啊!”
用装备换命……
这是后世游戏玩家经常遇到的一个选择,但游戏里面死了可以复活,而阙宣虽然也有佛祖庇佑,却没学会这个本领。因此,他瞪着李宾,想了很久,终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时也命也,为之奈何?”
还没等李宾说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抬手,指着李宾命令道:“宾之,出使之事,就由你来担当吧,千万不要折了我的威名,否则……哼!”
说罢,他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事不宜迟,你准备一下,这就上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