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在黑夜中是如此响亮,震得人心都象是要从嘴中跳了出来。
李自成这个时候已经明白,俞国振说是要宴贺胜利,其实就是为了欺骗他派出去的奸细。实际上,借着运送物资为名,俞国振的主力骑兵已经渡过运河,并且乘机狂奔六七十里,追到了他扎营之处。
俞国振派来的人马肯定不多,不会超过两万,甚至可能只有一万出头。但那又怎么样,只要是新襄军,莫说是一万,便是一千,其杀伤力也极为恐怖。
更何况俞国振还带来了火炮!
从李岩那儿得到的消息,俞国振的步兵有一种易于携带的短炮,炮重不过是一百五十斤,与一个人的体重相当,将之置在马上,具有极强的机动性。虽然这短炮的射程,比不上李自成营中的重炮,可是虎卫携其悄悄进入射程之内,然后集中起来轰击夜袭,对于李自成大营的破坏力远胜过这二十余门炮本身。
在这样乱的军营中,李自成便是判断出虎卫炮兵阵地位置,也找不到自己的炮兵去反击。
李自成牙齿几乎咬碎了,他的络腮胡须因为愤怒而根根竖起,混乱中,不知是哪个笨手笨脚的士气掀翻了一顶营帐,营帐上的铁钩还钩着了他的脸,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镇定,镇定!”李自成厉声喝道。
听得他的声音他的亲兵纷纷拥上来将他护住。刀剑出鞘的声音,亲兵的呼喝声,全部都混在了一起。李自成在军中的威望还是极高的,他身边营寨里又都是亲信,听得闯王亲兵呼喝,原本的慌乱要好一些了,便在火把的指引下,开始整队。
李岩的训练这时终于体现出一些作用。但李自成心中仍是极不满意。
若是李岩听他的命令,从北面威胁羊口,此时俞国振只怕要忙着去救羊口,而不是派精锐乘夜来袭他!
“俞国振来的兵力必然不多,你们……”
他将几个亲将召来,下令准备反击,不过夜里到处一片混乱。他的新将再收拢也只是收拢了两千余人,要想真正组织反击。还必须先让全军都镇定下来。
“遣人高喊。就说闯王在此,令各军镇定,各将回归本部!”他下令道。
扎营之时他还是很小心的,因此各个营寨都阵垒齐备,从壕沟到鹿砦到铁蒺蓠,应有尽有。故此李自成认定,俞国振组织此次夜袭的目的。便是让他自乱阵脚。只要他能稳住阵势,然后相机派出人去攻击俞国振的炮兵。那么俞国振便只能回撤——毕竟他在兵力上有很大的劣势,而且这又不是拥有地势之利城防之坚的聊城。攻守之势相异。
凭借他个人的威望,总算是让诸军渐渐稳了下来,原本自相残杀者也停止了相互攻击,而田见秀、高一功、刘方亮等将领也先后来见李自成。虎卫的炮火仍然在继续,李自成知道若不能拔除对方的火炮,己军还是会陷入混乱,因此召来高一功道:“一功,你带我亲兵去,将俞国振的炮营给端了。当心,不要点火把,就摸黑过去!”
高一功原本是面有难色,但听得带李自成的亲兵去,知道这是李自成下血本了,因此重重顿首:“是!”
此时李自成能收拢的亲兵不过是七百余人,他全部都交给了高一功,高一功又回到本部调集了能收拢的两千人,也不骑马,近三千人全部默行,乘着夜色掩护,悄悄出了营寨。
为他们指路的是天上微弱的星光和火炮发射时造成的亮光。
炮营就在离他们约是近一里之外的缓坡之上,距离并不远,众人衔枚疾走,很快就到了离炮营不足两百步处。
然而就在这时,高一功觉察到不对劲,因为对面隐隐约约似乎也有人在行动!
恰在此时,炮营又是一次齐射,高一功就发觉,面前少说也有一两千新襄兵,正端着枪,默不做声向前行。
双方打了个照面,虎卫的反应更快,或者说,虎卫手中的武器反应速度更快,喀喀的声音中,火枪如林般举起,对着闯军便开始射击。
此时双方距离不足百步,闯军虽然也有火枪,其中不少甚至是得自于官兵的新襄制燧发火枪,同样也举起来射击,但双方的射程与射速的区别,决定了杀伤力完全不同。
除非正中要害,否则这种距离下,子弹的力量已竭,击中虎卫身上的钢甲,只是将虎卫打得趔趄后退,最重的伤害也不过是钢甲变型,导致虎卫出现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