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这话,杨献可接着便道:“听闻每逢新科进士铨选,沿途驿站皆是不堪重负,一应食宿车船,人力脚夫皆不敷使用,据闻已经有同年启程了。”
魏一恭轻叹了一声道:“这一别,便是天南地北各自一方,再聚首要待三年之后,何必如此急于成行,多聚一日是一日。”
众人都知道魏一恭是分在山西大同府山阴县,若是遇上小王子南侵,这一别怕就再无相见之日,是以听的他这话,一众人都不好接话,孙光辉含笑给众人斟了酒,笑道:“说的是,多聚一日是一日,来,喝酒。”
众人同饮了一杯,周志伟才道:“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早一日又如何,迟一日又如何?”
胡万里知道孙光辉、杨献可是想早走,免的一路受罪,微微沉吟,他才道:“华国、子襄,咱们都在沿海,何不坐海船南下,既便捷,又省却长途跋涉之苦。”
听的这话,桌上几人皆望了过来,一见这情形,胡万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难道说错话了?周志伟笑了笑,道:“长青可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朝廷历来实行海禁,哪里还有海船出海?”
明朝也实施海禁?胡万里虽然纳闷,却是不敢说不知道这事,毕竟他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贸然说不知道是极不妥当的,当下他便端起茶盅呷了口茶,道:“历来海禁,皆不能完全禁绝,天津难道就寻不出海船出海?”
杨献可轻笑道:“长青事事皆不循常理,不过,此事非同小可,长青还是乘早熄了这个念头,洪武四年,太祖便颁发了禁海令,随后又五次颁布禁海令,一次严于一次,洪武三十年,正式颁布的《大明律》更是明文规定海禁,成为垂留后世的祖训圣典。
嘉靖二年,发生了两件事,广东水师与弗朗机人在西草湾开战小打了一仗,宁波发生日使争贡之役,日人在浙江沿途劫掠,明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战死,浙中大震,举国震惊,给事中夏言建议罢市舶,厉行海禁。
皇上采纳了建议,封锁沿海各港口,销毁出海船只,断绝海上交通,不仅禁止私人海上贸易,而且禁止制造、使用航海大船,天津卫又岂能寻到海船?”
孙光辉亦跟着道:“就算有海船,咱们也不能坐,咱们可是官员,如此授人以柄之事,岂能为?况且海上航行,风险难测,长青快快熄了这念头。”
听的两人这一说,胡万里神情不由有些讪讪的,心里却是在暗自腹诽,郑和下西洋,是如此壮举,谁个能够想到大明竟然是从立国之初便是实行海禁的,而且还在《大明律》中明文规定,这不是诚心寒碜人吗?
见胡万里神情有些尴尬,魏一恭有心解围,扫了在座一众人等一眼,才放低了声音道:“其实长青所言不虚,历来海禁,皆是禁而不绝,广东、福建、浙江皆有大量走私海商,大海船亦不鲜见,不过,天津卫就在京师脚下,怕是没走私海商敢来。”
“既是不能乘船,那便只能长途跋涉了。”胡万里说着端起酒杯道:“来,再通干一杯。”将酒饮了,他才缓声道:“霍韬上疏弹劾杨阁老,我琢磨着,扳倒杨阁老的机会很大,大家不要急于离京,看看情形再说。”
听的胡万里这话,众人再次齐齐望了过来,魏一恭有些惊喜的道:“事情又有变化了?”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我改变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