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胜站在原地,望着墨寒离去的方向,出神地抽着旱烟。他衣衫破旧,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脸上皱纹密布,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常年在田间劳作的普通老农。
但此刻的孟胜,浑身上下竟然释放出一种如山的沉凝气息,虽然没有针对子龙,却依旧让子龙感觉呼吸困难。
“我原本是想见他的。”孟胜淡淡地道:“但那小子恐怕已经猜出我不是一般人,这样见面的话,对谁都不好。”
“他可是你养大的,你在他心目中是什么位置,你比我清楚。”子龙轻叹:“就算是怀疑你,只要你解释,他也会听。”
孟胜转过了头,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墨寒的灵魂,像是从某个层面上被修补了……”
子龙沉思了一阵,道:“是那块白色鳞片?”
“确切地说,是鳞片中的‘第三人’。”孟胜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停顿了一下,道:“他能从郢都武院道界中将‘第三人’解救,实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第三人’知道自己愧对于墨寒,所以不惜损耗所剩无几的灵魂本源来修补墨寒天生残缺的灵魂,也让墨寒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但这样一来,恐怕‘第三人’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出手帮帮他?”子龙有些不解:“‘第三人’与墨寒的关系也清楚,你要知道,‘第三人’一旦消亡,对墨寒的打击会有多大,甚至有可能会把你竭力封印的东西唤醒!”
子龙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孟胜表情发苦,好一会儿才道:“我出手了,但‘第三人’根本不接受。”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第三人’能选择继续生存,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孟胜长叹一声:“这种生存对他来说是极为痛苦的,相比之下,死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至少他死了,就不必再背负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愧疚。”
子龙默然不语。
“原本我是想在墨寒回到村子之后,就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他的前路该怎么走,让他自己去选。”孟胜道:“但现如今,‘第三人’陪在他身边,墨寒以后要怎么走,那就是人家的家务事,同样的,墨寒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五道道祖本源心经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我虽然竭尽全力将事情压下,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孟胜望着墨家祖师的墓塔,脸上忧意极其浓重:“墨家已经再一次站在风口浪尖,但相比于八千年前,我们已经没有可以面对困境的实力。”
“你的意思是……”
孟胜转过头:“孩子们需要成长的时间和空间,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小霜的空明灵体觉醒,其余几个小子也积累了足够长的时间,况且墨家传承中的本源部分已经出现,是时候了。”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子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关于墨寒得到的钜子令……”
“他还活着,我们刚见过不久。”
孟胜的回答让子龙身体一震,但没等子龙开口,孟胜又是一句:“但是他活得实在不比‘第三人’容易多少。”
子龙到嘴边的话被这句话生生地堵了回去,他沉思了良久,转身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万事小心。”孟胜身形未动:“你也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恐怕……”
子龙只是摆了摆手,下一刻,已经消失在墨族古墓中。
孟胜出神地望着墨家祖师的墓塔,随后再度将头转向了墨寒离去的方向,微风吹拂,暮光照洒,他那花白的头发轻轻舞动,略显佝偻的身躯,满是孤凉和落寞。
墨寒和荆轲离开了墨家村后,朝着东方一路疾飞。
无论在凡人,还是在修道者眼中,春秋大陆都是无边无际的。独自探索,不倚仗外力的话,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走遍一隅。
墨寒和荆轲自然没有一路苦行到齐国,老死在半路的打算。据子龙说,在墨家村东方四万里的一座山谷中,有一座被儒家和兵家联手控制传送古阵,这座传送古阵也是春秋大陆南域众多跨域传送阵之中的一座。借助此阵,可以直接前往大陆东域,可以说是极为方便。
四万里的路程,对凡人来说或许很长,但对修道者来说,也就是七八天的路程。墨寒和荆轲自离开墨家村后,依旧是不眠不休的赶路,在第六天的黄昏,终于远远望见了那座静卧在荒原上的巨型阵台。
阵台通体青灰,其上密布着玄奥的纹路,虽然没有光芒闪烁,但是远远一望,便能够感受到阵台所释放出的那种沛然的力量波动。
在巨型阵台的东西两个方向,分别有两个看上去颇为繁华的镇子。此时已经入夜,镇子依旧有人不断进出。
“按照惯例,这种跨域传送阵一旁,都会有凡人和修道者的聚集地。”荆轲道:“而传送阵只有在白天才会使用,凡人占一天,修道者占一天,界限规定得极为严格。这种规矩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却也没有人敢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