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军中主帅掌控下属的方法之一,便是控制粮草军饷,你不听话就不粮,不饷。祖大寿身为主帅,驻守锦州,自然得把粮草囤积在锦州城中。平时按月让护粮军将粮饷送去各城池各堡垒即可。
粮草运早了不行。倘若提前很久便把粮草运去右屯,下面将领岂不是都会去讨好右屯守将何可纲,自己这个主帅岂不就被架空了?到时候锦州用粮也得去向右屯求,这算哪门子事?只有属下将领来向主帅求粮的道理,哪有主帅去向底下将领求粮的道理?
粮草运晚了也不行。要是等到建奴大军把锦州城池围了,你想运去右屯都没法运。
想了想,吴襄便开口道:“大帅,依照小弟的算计,这几日把粮草运送过去最为妥当。按前几年建奴出兵的惯例,都是年前动员,一过了十五便大军出征。算上建奴路上行军的日子,顶多还有二十天,建奴便会大军围城。此其一也。锦州城内有粮八十万石,要想把建奴勾引去右屯,至少也得运送六十万石粮草过去。如此多的粮草,光是运送咱们也得花掉六七天。此其二也。建奴不知道咱们已经转运了粮草也不行,咱们运往粮草之后,刚好还有个十来天,刚好能把消息传到盛京去。此其三也。现在最怕的就是何可纲犯浑,拒收粮食。这人有些呆板,此事也不是不可能。几天前大帅刚刚从宁远回来,正好借机假称是受袁督师所令,则何可纲必不敢拒绝。此其四也。”
祖大寿听了吴襄的分析,便点了点头,开口道:“两环果然大才。所谓一事不烦二主,不若就请两环负责运粮之事?”
吴襄心里算了算,右屯距离锦州不过四十余里,虽然如今大雪封路,不过架不住锦州守军多。六七天时间运六十万石粮草,算下来一天就是十万石。只要有个两万五千匹马运粮,一马一天能运四石,这事不难,可以答应下来。
于是吴襄便开口道:“大帅之事,小弟岂敢不尽力。只要大帅拨付两万五匹马过来,小弟自当在七日内办妥此事。”
祖大寿想了想,便开口道:“为兄手中有七千护粮军,都可以给你。另外再给你一万民夫,如何?至于战马,正是养足锐气以待来年大战的时候,岂能让它们去干苦力。”(本来有一万护粮军,当初坑方振武的时候,有三千护粮军陪葬了,因此只剩下七千。)
吴襄却为难的开口道:“右屯离此地四十余里,刚好一天一个来回。倘若有马匹,每匹负重四石,刚好每天运送十万石粮草。无马只怕此事难行。”
旁边的吴三桂却插嘴道:“父亲大人,此事也不是很难办。”转头对着祖大寿开口道:“倘若大帅能给末将三千护粮军,末将敢立下军令状,七日内必将此事办妥。”
这脸打的,吴襄勃然大怒,转头对着吴三桂开口道:“休得胡闹!倘若误了大帅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可掉?”然后又专向祖大寿,开口道:“小儿辈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还请大帅勿往心里去。”
上次吴三桂的表现可以说是惊艳,给祖大寿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闻言之后便向吴襄压了压手,转头向着吴三桂开口道:“长伯可有好法子?”
吴三桂便开口道:“人挑肩扛,每日运送十万石粮草自然不可能。何不用大车?每车可装粮草五十石,十万石粮草也不过就是二千辆大车的事情。据末将所知,护粮军中大车不下三千。”
吴襄继续喝斥道:“胡闹!大帅久经军旅,岂不知道用大车?如今大雪不已,路面湿滑,大车如何走得?”
祖大寿一开始还对吴三桂的主意抱有希望,听完此话后,心里也暗暗摇头。
吴三桂却继续开口道:“大帅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前有车,后有辙?”
祖大寿脑中灵光一闪,似乎可行,便开口道:“长伯把话说清楚!”
吴三桂便继续开口道:“如今无非是路面积雪,大车难以行进。锦州到右屯的驿道还算宽阔,沿路也没有险阻。只需前头派几名骑兵,在马后拖上两条犁头,再在犁头上压上重物,仿佛犁田一般,在积雪中开出两条犁道。有了这两条犁道,大车便可以此为车辙,顺利前行。”
祖大寿抚掌大笑,对着吴襄开口道:“长伯才智过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两环,你有福气啊!”心里却说道:“可惜了啊!长伯太过聪明,却又没有畏惧之心。倘若今后能找到压得住他的人还好,否则必然闯下灭族之祸。”
吴襄心里是又喜又气,被自己儿子给比了下去,这心情都不知道如何形容了。便对着祖大寿拱手道:“小儿辈无知,倒是让大帅见笑了。既然如此,就请大帅拨付三千护粮兵,小弟自当办妥此事。”
祖大寿也抬手客气道:“如此,有劳两环了。事不宜迟,为兄这就写下军令,两环速去办理!”然后祖大寿便走去桌边,提笔写下了军令,调拨三千护粮军于吴襄麾下听令。
吴襄接过军令,便领着吴三桂准备告辞。
祖大寿却开口道:“两环自去办事即可。长伯,你留下来,咱们舅甥俩好好聊一聊。”实在是当着吴襄的面,不好忽悠吴三桂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