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强忍着愤慨。望着谢安说道,“那依你所言,比试什么?”
只见谢安耸了耸肩,说道。“方才是在下出题,这回。轮到阁下了,阁下觉得什么有意思,就出什么样的题目咯!”
谢安的话中,隐藏着一个套子。
他最怕的就是这帮饱学之士用四书五经上的典故来考他,因此,他加上了有趣这两个字,为了就是堵上这道路。
不得不说,谢安这有趣两个字,实在叫太子李炜这帮幕僚有些犯难,毕竟他们自幼便是苦读圣贤之书,这才一举成为各郡的佼佼者,有幸赶赴冀京,或为会试准备,或自荐于达官贵人,哪里接触过什么有趣的话题?
“有趣……既然如此,还是你来出题吧!”想了半天,冯正犹豫着说道。
谢安心下暗笑,因为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这样。
“这样……合适么?”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等饱学诗书,难道还比不过你区区一书童?”冯正皱了皱眉,望了一眼桌上仍然摆着的那八块竹片,说道,“你方才的题目,倒是挺有趣的,照这个,再来一篇吧!”
不可否则,这冯正也很聪明,说话也很高明。
在他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了如何解答这类谜题的关键,照样画葫芦,不难猜出谜底,而且还可以落一个自负才学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只能说,冯正太小看逻辑这方面的谜题了。
谢安心中暗笑,他自然清楚这冯正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故意将出题的权利让给自己,然后照猫画虎,解答出谜题,这样的话,这堂内的人,自然会对他更高看几分。
只可惜……
心中暗笑一声,谢安故作不愿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在下也不客气了,就出一个与此题类似的……”说着,他转头望向李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寿不解地望着谢安半响,随后叫来了一名宗府家妓,索要文房四宝。
在围观众人疑惑的目光下,谢安一边口述,一边叫李寿在纸上写下了那么几行字。
小明:小刚是我儿子,小星是我女儿。
小灰:小明是我儿子,小星也是我儿子。
小刚:小明是我爹,小星是我妻子。
小星:小灰是我妈,小朱是我姐。
小朱:小明是我爹,小灰是我姐。
“这是做什么?”一名官员疑惑地询问着身旁的同僚,后者盯着那张纸瞧了半天,缓缓摇了摇头。
听着四周嗡嗡的议论声,谢安故作咳嗽一声,示意四周的声音安静下来,继而从李寿手中接过那张纸,转头望向冯正,正色说道,“这张纸上,有五个人物,分别是小明、小灰、小刚、小星、小朱,在下的谜面就是,从他们五人各自介绍的两句话中,判断出这五个人的身份与关系!——要提醒冯先生的是,这五个人所说的两句话中,只有一句是真的,而另一句则是谎言……”
“那一句是谎言?”太子幕僚中有一人下意识地问道,却愕然注意到谢安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面色一红,慌忙退后一步。
“哪一句是谎言,那一句是真话。当然要冯先生自己判断了……”说着,谢安将手中的那张纸拍在桌上,一副有恃无恐地望着冯正。
“这……这方才那题目根本不类似!”冯正皱眉说道。
“不,是类似的,”谢安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冯先生真的觉得,方才那道题,数数次数,就真叫算术了?明白地告诉冯先生。那是一道披着算术之皮的逻辑判断题,而眼下这题,也恰恰也是逻辑判断题……谜面我已经告诉冯先生了,从这五个人所说的一真一假两句话中,判断出这五个人的关系……冯先生。请吧!”
事实证明,在尚未诞生逻辑这个概念的大周,这种题目实在是太有难度了,尽管在谢安那个时代,几乎是人人皆知的题目,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就算是名符其实的饱学之士,也不见得就能解答出来。
应该说,是绝对解答不出来。
单线程的运算方式。如何解答多线程的运算过程?
最终,那个叫做冯正的文士还没能解答出来。
王旦也没有,再向谢安询问了此题的答案后,他默默地离去了。
谢安后来才知道,当日后。太子李炜将其麾下的幕僚,全部驱赶出了王府,包括王旦在内,并暗中致使吏部。对这些人,永不录用。
而大半个月后某一日。李寿与谢安,在回王府的途中,遇到了因为饥寒交迫,昏迷在路旁的王旦……
虽然望着太子李炜那阴沉的表情,李寿隐约意识有些不太妙,但是那种仿佛扬眉吐气的感觉,却让他感觉异常的舒坦,而这一切,都来自于他身旁这位与他相互看不顺眼的书童。
那一次赴宴,正是李寿与谢安正式建立深厚友情的开始。
“你这家伙……有点本事啊!——是本王小瞧你了!”
“嘿!知道就好……这是什么?”说了半截,谢安疑惑地望着李寿递给他的两张叠纸。
李寿摇了摇头,说道,“方才有个家丁送来的,指名给你!”
“唔?”谢安愣了愣,拆开细细一看,继而面色微惊。
因为那两张纸内,竟然写着那两道题的准确答案……
“什么时候送来的?——在我公布答案之前?”谢安有些紧张地询问李寿。
李寿想了想,点头说道,“对!”
“两道都是?”
“对!——大概是你说出谜面不到三十息的时间内吧……怎么回事?上面写的什么?”
谢安张了张嘴,默默地望着那两纸上的右下角落款,在那里,画着一副简单却又精致的折扇……
有人,答出来了!
——回到当今时间,冀京城外某山,安乐王府老管家福伯坟墓前——
“当日之事,在下至今亦历历在目……”摇了摇头,王旦一脸自嘲地叹息道,“想我等那时,自负盛名,却连一道题都无法解答,在下以为,纵观整个大周,恐怕也没人能解出此题……”
见王旦将自己捧得这么高,谢安也有些不好意思,哂笑着说道,“不对哦,有人答出来了……”说到这里,他面色顿变,下意识地望向长孙湘雨,却见她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是……你?”
“咯咯,”望着谢安一脸震惊的表情,长孙湘雨咯咯笑了笑,摆了摆手中的折扇,说道,“最初在东公府遇到的时候,人家可就说了,人家可不是第一次瞧见你,只是你那时不信罢了……真是薄情呢!人家明明也去了,还特地写了答案,叫人予你,这样也不记得人家……”
谢安与李寿面面相觑。
要知道,长孙湘雨当初,可是在短短数十息之内便将答案写在纸上,叫人送到了李寿手中,撇开书写与叫人送信的时间不谈,这个女人,几乎是在一听到谜面的同时,便解答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谢安与李寿额头不禁渗出了一层汗水,暗暗庆幸这个女人当初并没有从中使坏。
望着谢安略有些呆滞的模样,长孙湘雨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说你过不过分?还说什么人家第一次见面就羞辱你,你怎得不想想你自己,你连人家的人都没记住……既然这样,本小姐就狠狠羞辱你一番,看看你到底记得记不得!”
望着她愤愤不平的模样,谢安不禁有些心虚,他终于明白,当初在东公府时,长孙湘雨为何要那般羞辱他。
毕竟按着长孙湘雨这个女人的性格来说,一般人,她可是瞧不上眼的,连上前搭话都懒得去,而她在那时,却对谢安说了那么多……
唔,虽然都是嘲讽之词。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女人啊,古人诚不欺我……
谢安汗颜地缩了缩脑袋,不过想了好久,也没想起那一日是否见过长孙湘雨。
而事实上,长孙湘雨确实有去赴宴,而且,胤公也在,只是他祖孙二人后到,以至于当时谢安忙着与太子李炜的幕僚较劲,没有注意到罢了。
可能是见谢安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头吧,王旦岔开话题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在下到王府的时候,却未曾瞧见这位老人家,莫非,在在下入府之前,这位老人家便故去了么?”
谢安与李寿闻言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啊,就在我等到大司农宗士宗大人府上赴宴的次日夜里……”说这句话时,李寿的面色铁青。
“怎么会?”王旦满脸愕然,正要追问,忽然心中一动,难以置信地说道,“莫不是……”
“就是那个莫不是!”李寿的眼中闪过浓浓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身为堂堂储君,器量竟如此狭隘,不过是少许折了些颜面,竟在次日派一个叫徐邙的刺客暗杀谢安,福伯为救谢安,身中两刀,不治身亡……当时本王就发誓,不惜一切代价,本王也要叫李炜血债血偿!”
谢安,本王不想再当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了……
……
本王一定要向李炜讨回这笔血债!——帮我……
啊!——这还用说?!
瞥了一眼身后神情激动的李寿,谢安蹲下身,抚摸着福伯的墓碑。
……臭小子,别费力了,大半夜的,上哪找大夫去?再说,就算找来……咳,就算找来大夫也……也迟了……老朽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殿下……你若是有心,就替老朽照顾好殿下,否则……咳咳,否则……
嗯!——我会的!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长孙湘雨在一旁小声说道。
谢安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墓碑,低声说道,“福伯,小子其实不怎么相信人死后还会有灵魂,不过,如果你真的还在,就别急着去投胎,等着我们……有朝一日,我与李寿,不,这样叫他,你个老家伙肯定又要拿那根小棍子抽我了,呵呵……等着我们,福伯!我与寿殿下,定会将那太子李炜的人头,带来你墓前拜祭!”
王旦闻言面色一惊,与同样带着几分诧异之色的长孙湘雨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李寿蹲下身在坟墓前又点上三柱香,继而深深吸了口气。
“洛阳战场……谢安,成败,就在此一刻了!”
缓缓站起身来,谢安凝神望着遥远的西南方。
“啊!”
ps:下一章,洛阳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