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就指手画脚……”
“咯咯,”长孙湘雨淡淡一声,抬起右手,用手指点在谢安嘴唇上,阻止了他的话,轻声说道,“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眨眨眼说道,“那么眼下,人家还是军师么?”
“当然!”谢安点了点头,学着武将抱拳的动作,沉声说道,“末将谢安,率麾下十二万将士,愿听长孙军师调遣!——再无二话!”
“末将?咯咯咯……”望着谢安那一副做作的动作,长孙湘雨忍不住笑出声来,继而踮起脚尖,在谢安嘴角轻轻吻了一下,眨眨眼说道,“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再给你一份奖励好了……”说着,她双手负背,蹦蹦跳跳地朝着帅帐而去。
由于她是背对着谢安,因此,正一脸呆滞的谢安并没有注意到,长孙湘雨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而与此同时,李寿与一干将领依然还在帅帐饮酒作乐。
期间,项青一个劲地向严开、罗超二人吹嘘他这些日子来的赫赫战功,神情倨傲,气地陈纲面色涨红,闷不吭声。
“这些日子,小弟与小超跟随军师马前马后,攻破叛军城池、关隘七处,共击溃七八万叛军,死在小弟手中的敌军,多达四五千人,却不知,大哥与二哥那边,战况如何啊?”
当项青说这话时,非但他自己眉飞色舞,就连素来面无表情的罗超,也破例露出了几分自得之色。
望着这二人得意的表情,陈纲心中暗自气恼。
见此,项青嘿嘿一笑,凑过身来,问道,“二哥,还记得最先的赌注么?——不知二哥斩杀了多少敌军啊?”
陈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也难怪,毕竟他跟随谢安这一路,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哪有什么斩将杀敌的机会。
总归还是严开老成,拍了拍陈纲的肩膀,望着项青笑道,“三弟莫要得意,尽管为兄等这一路并无斩杀敌军将士,不过,却收复了多达九万的叛军……”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歉意地望了一眼张栋、唐皓等人。
而张栋、唐皓显然也看出这是周军两拨人马在炫耀功勋,也不介意,反而是笑呵呵地望着项青如何回答。
只见项青闻言面色一滞,难以置信地望着严开,诧异说道,“九……九万人?”
望着项青这般震惊表情,陈纲仿佛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小青,怎么了?干嘛这幅表情啊?——我与严大哥是没有出手,不过,那是不需我等出手……”
“言之有理!”严开微微一笑,点点头帮腔说道。
项青与罗超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尽管他们也曾击破七八万的叛军,可归根到底,击破显然不如人家收服来得更为显耀啊。
想到这里,项青有些尴尬地坐下了,反倒是陈纲得势不饶人,反过来逗项青。
而另外一角,西征周军偏师这一路的将领乌彭正眉飞色舞地讲述这一路长孙湘雨所使用的计谋,直听得苏信、李景等人目瞪口呆,甚至于,就连唐皓、张栋这一等原先的叛将,也不禁被乌彭所讲述的那些事吸引住了注意力。
“……只是区区三百兵,知道么?乌某带着三百换了叛军衣甲的士卒,混入了新城,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城池……”
乌彭的话还没说完,与他一路的齐郝亦站了起来,一抹嘴边酒渍,兴致勃勃地说道,“最有趣还是在永宁,永宁八千余叛军傻傻地城头戒备了一夜,他们万万也想不到,与他们对峙的,那不过是数千束草人,军师的大队人马,早趁夜色奔渑池去了……”说着,他便将此事前前后后,全部说了出来,直听得帐内诸将对长孙湘雨敬佩不已。
至于张栋、唐皓等原叛将,听罢心中更是震惊,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了解到,当初用那般奇思妙想攻克洛阳的,正是长孙湘雨,而如今,听说这个女人竟然将永宁那八千士卒玩弄于股掌之上,心中震惊之余,更是忌惮,附和着干笑两声,面面相觑。
可能是见偏师将领的风头盖过了正师,苏信、李景亦不甘示弱,将谢安如何用文伐谋取汉函谷关一事,亦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果然,当听到正师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汉函谷关后,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刘奕、乌彭、齐郝等人,亦是一脸震惊。
随着酒坛中的酒水一点点少去,帐内将军们互相炫耀战果的热情,渐渐退了下去,开始议论一些关于秦函谷关的事宜。
“对了,刘奕,”喝了一口酒,李景好奇问道,“据你方才所言,你等抵达这道秦关,已有将近十日了吧?——除了按兵不动,军师就没有吩咐什么么?”
见帐内都不是外人,刘奕想了想,说道,“唔,军师吩咐我军在营内挖洞,挖到秦关之下……”
“挖洞?”费国微微一愣,疑惑说道,“莫非军师想挖一条通往秦关之内的地道?可据费某所知,秦关设有[听瓮]啊,如何会察觉不到你等在挖地道?”
所谓的[听瓮],指的就是将一种口小腹大的罐子埋入地下,在瓮口上蒙一层薄薄的皮革,有侦测需要时,便侧耳伏在上面,以此探听周边的动静。
而当初秦人在设计秦函谷关这等雄伟的关隘时,也已料到或许外敌会用挖地道、隧道的方式攻入关内,因此,便在城墙脚下埋了一排的听瓮,每隔二十丈便设有一尊,借此侦查地下的动静。
可以说,方圆十里之内的动静,几乎都无法逃过关内守军的耳朵。
然而,长孙湘雨却依然要用挖隧道的方式攻那道雄伟的秦关?
帐内诸将闻言静了下来,等着刘奕解释。
刘奕显然不知费国乃太平军的人,闻言苦笑一声,说道,“我等这一路都皆是听军师吩咐,军师叫挖,我等就挖呗……”
苏信愣了愣,诧异说道,“莫非军师不知秦关有[听瓮]?”
“不,”齐郝摇了摇头,说道,“军师知晓的……”说着,他顿了顿,苦笑说道,“其实有没有[听瓮]都无所谓了,诸位不知,军师还要我等光天化日当着秦关守军的面挖……你等也瞧见了,我等军营距秦关不过七八里,我等在营内挖洞,城墙的叛军那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不,对方也开始挖了!”
帐内诸将闻言点了点头,无论李景、苏信,还是张栋、唐皓,都清楚齐郝那句[对方也开始挖了]指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秦关内的叛军多半是打算沿着城墙在地下挖一条隧道,最好是能挖通西征周军所挖的隧道,一旦从[听瓮]中侦查到底下有西征周军士卒的动静,叛军便往洞中灌水,如此一来,隧道内的周军士卒,只会活活溺死。
“军师这是要做什么呢?”苏信疑惑不解地望了一眼帐内诸将。
帐内众将闻言皱眉苦思,但是最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其中,刘奕摇头苦笑道,“军师的智慧,似我等凡人,岂能猜到?——军师让挖,就挖呗!——好在大将军与谢大人率十余万大军赶到,说起来,我等这些日子真是心惊胆战,生怕秦关内的叛军突然杀出来……”
帐内诸将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刘奕等人在担心什么,无非是长孙湘雨设营的位置离秦关太近,仅仅只有七八里,倘若没有注意到秦关内的叛军趁着夜色杀过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而就在这时,帐幕一撩,谢安与长孙湘雨走了进来。
似乎是注意到帐内颇为安静,谢安不禁有些纳闷,笑着说道,“诸位将军,今日乃饮酒祝贺的日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见谢安似乎误会了,苏信站起身来,抱拳笑着说道,“大人误会了,我等正在揣摩军师攻取秦关的妙计,只不过我等才智有限,难以猜到……”
“哦?”谢安闻言来了兴致,与长孙湘雨一并来到帐内左侧首席坐下,笑着说道,“说来听听!”
“是!”苏信抱了抱拳,便将方才刘奕等人所说的又重复了一遍,直听得谢安皱眉不已。
直觉告诉他,以长孙湘雨这等智慧,绝对不会用挖隧道这等粗浅的计谋来对付秦关。
也难怪,毕竟根据谢安对长孙湘雨的了解,他很清楚这个女人一向不屑于阴谋诡计,她所用的计谋,那都是阳谋,换句话说,就算对方察觉到,也不得不被她牵着鼻子走。
似这等深具谋略的女子,会用挖隧道这种经不起推敲的计谋?而且还是当着敌军的面,名目张大地,生怕对方不知道似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谢安小声询问着身旁的女子。
只见长孙湘雨端起酒盏,用折扇着掩着嘴,轻抿了一口,继而淡淡笑道,“你猜呀,谢大参军!”
眼瞅着苏信、李景、张栋、唐皓、廖立等将那万分期待的目光,谢安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不知道,遂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说道,“唔,本官大致有些头绪了……军师稍微点拨下吧,稍微……”
长孙湘雨闻言失笑地摇了摇头,却也不说破,放下了手中的折扇,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十月底之前,本军师必当攻克秦关!——在这近四十日内,你若是猜到了,就算你赢!——要赌一赌么?”
望着她自负的表情,谢安狠狠吐了口气,鬼使神差般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好!赌就赌!——就赌你!”
“……”长孙湘雨闻言微惊,险些失手落下手中的折扇,一脸错愕地望着谢安。
“咯咯!——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