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自远和张乃仁分手,回到敬业银行里,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他在银行大厅里了,一切都很正常。柜台里的员工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柜台外有几名客户在办理业务。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敬业银行是一家小银行,一般的存款,小额贷款,是他们的正常业务。但与其他大银行不同的是,他们还有一些特殊的业务,例如买卖外汇、黄金、期货,境外代客买卖股票什么的。
银行里既然有这些业务,自然会有人来做。但是,这几项业务都是风险比较高的,客户们有时营利不理想,甚至会亏损,这就难免和银行的业务员发生一些争执。其中争执最厉害的,是一位被称作孟太太的女人。
孟太太的资金并不大。用那些银行职员挖苦人的话说,还不够买手纸的。可她还做着好几种金融业务,并且算帐极精。孟太太几乎每一次来,都会和银行里的职员发生争执,或者计较营利计算不准确,或者指责买卖的时机不妥,没有抄到底,没有逃过顶,等等。孟太太虽然语气温和,声音不高,却言词犀利,直点痛处,让银行里的职员们十分头疼。
几乎每一次争执,最后都是杜自远出来调解。他会把孟太太请进办公室里,给她倒上一杯茶,然后仔细给她讲解。这样的次数有了几回,门口的服务生也就不再费神,见到孟太太来了,就直接把她领进杜自远的办公室拉倒。
这一天,杜自远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这位让人头疼的孟太太又来了。
门口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向她一鞠躬,说:“孟太太,您来了,您往里请。”伸手指向大厅里的一扇旁门。
孟太太一扬下巴,说:“谢谢了,小伙子。”就径直走进那扇门里。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杜自远办公室的门口,敲敲门,听到里面有了声音,便推开门走进去,温文尔雅地说:“杜经理,我又来了。”
孟太太回手关上门,直接走到沙发前,手伸到后面一捋旗袍下摆,麻利地坐下。接着,便从自己的木把布包里拿出一摞资料,摊开在茶几上。这架式,就是来和杜自远算账的。
杜自远并不说话,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轻声说:“孟太太,有什么情况吗?”
没人会想到,这位家庭妇女、知识妇女模样的孟太太,却是地下党南京市委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孟太太继续把茶几上的资料来回翻着,却平静地说:“有几件事,都很重要。”
“你说。”杜自远转过身,注意地着她。
孟太太慈眉秀目,声调轻柔,但在轻柔中却藏着坚定,她说:“自远,第一,槐树的交通必须立刻解决。上级再次来电,督促我落实这件事。”
杜自远立刻说:“这个事,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我准备……”
孟太太一摇头,“你不必对我说。你考虑好了,立刻落实。这个人必须可靠,只有你知道并且掌握这个人。明白吗?”
杜自远点点头,“我明白。”
“第二,此事落实后,请这位新交通转告槐树同志,中央目前急需国民党军队在东北的作战计划,或者战略意图,这是急需。我感觉,我们的战略进攻,很有可能,会从东北开始。”
“好,我明白,我会转告。”杜自远的神态也变得严肃起来。
“第三,上级的意见,鱼刺同志至少在目前,不能撤退。我不清楚鱼刺同志的具体情况,可能你也不清楚。”
“是,我也不清楚。”杜自远点头说。
“所以,这项工作可能会有一点困难。但是,你必须想尽办法,帮助鱼刺同志站稳脚跟,至少帮助鱼刺同志坚持到年底。鱼刺同志的工作,极其重要。”
杜自远不由咧开了嘴。他完全不了解“鱼刺”的具体情况,不知如何才能帮助他。但是,张伯为一再告诉他,鱼刺的处境十分危险,必须立即撤退。现在,上级要让“鱼刺”继续工作,继续保护“槐树”同志的安全,那么,他就必须帮助鱼刺。但是,怎么帮助他呢?杜自远心中十分为难。
孟太太冷静地着他,“自远,我知道这事很困难,但你一定要想办法,所有办法你都可以用。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尽最大可能保护槐树同志的安全。鱼刺的作用,不可替代。”
杜自远点着头说:“我努力,我一定努力。”
“很好。第四,”孟太太继续说:“上级现在又给你增加一项新任务,要求你采取适当的步骤,逐步接近并且争取,策反九十七师师长王振清。”
杜自远大吃一惊,难以相信地着她,“策反王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