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少卿脸上挂着微笑,半眯的眼睛却在细细地打量这个房东。( )
房东王氏则淡淡地微笑着,颇有一点大家风度。她不经意地告诉右少卿,她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五岁,正在上中学,“平时,家里就好清静的呀。”她的意思是说,你如果希望有一个清静一点的住所,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情况让右少卿略略地有一点疑惑。她判断王氏至少有五十五岁了,甚至可能不止。却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这颇让她有一点意外。但老年得子这个事,偶尔也有。这处住房确实很理想,她不想再换了。
她说:“王妈,这间北房,我觉得很好。就按您说的,每月八块钱。”
王氏就很高兴。这个上去很精明的女人并没有和她还价,让她松了一口气。
右少卿笑容可掬,继续说:“王妈,是这样,我还有一个女儿,今年七岁,刚刚上小学。我呢,平时工作比较忙。所以,平时还得劳烦您照顾她。比如接送她上学放学。还有,我不在的时候,要麻烦您照顾她吃饭睡觉什么的。这样,我就再给您八块钱,您好不好?”
王氏笑容满面,连连点头说:“莫事,莫事,好的呀。”她没想到,这个单身女人原来还有一个女儿,这就更让她放心了。否则,她要是时不时带一个男人回来,还真是一个麻烦事。另外,照一个已经七岁的孩子,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却可以增加八块钱,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时,右少卿又说:“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和您商量。我们要是单独起伙,也挺麻烦的。我们母女俩想在您这里搭伙,我呢,每月再给您十二块钱,您好不好?”
王氏更加高兴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又能吃多少呢?煤火一样的用,不过多添一把米而已。这样笼统算起来,每月就是二十八块钱了,几乎赶上一个人的工资了。她忙不迭地说:“成的,成的。苏太太您也放心,我们虽然没有什么钱,但在吃的上面,还是比较在意的,不会让您吃着不好。您女儿的饭,我会给她单做,一定不会差的。”
右少卿听她这么一说,也很高兴。当下双方约定,一个星期内就搬过来。右少卿当即付了两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王氏乐不可支,嘴里一再说不急的,不急的,却把钱接在手里,数了又数,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右少卿辞别王氏,离开小院时,天已经黑了。她心里很高兴,想乘夜车尽快赶回鄂城。她准备在今后的几天里,安排她的组员们逐一辞职,转移到武昌来。
但是,右少卿此时高兴,确实有一点早了。
官们可以猜一猜,这个王氏是谁?本书里哪个女人和她的年龄相近,并且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你绝对智慧,猜对了。
这个王氏,就是当年南京宏发贸易公司经理梁富成的老伴。她现在的儿子,自然是被程云发拷打致死的梁吉成的儿子梁石头。正应了那句老话,世界广大,众生芸芸,不是冤家不聚头。
当年,梁吉成牺牲前,请求闽浙赣边游击纵队副司令员李云林关照他的儿子。李云林其实早已想到了这个问题,已经将他的嫂子和他的儿子梁石头转移走了。
当年,王氏带着侄子梁石头,被地下组织秘密送到济南。但济南离南京实在是太近了,她为此心里很不安,担心会被南京方面的人找到。于是,地下组织的同志征求王氏的意见,问她在什么地方还有亲戚。王氏想起,她在武汉还有一个远房亲戚,或许可以投奔。于是,地下组织派人,辗转半个月,终于将她送到武汉。但是,她的那个亲戚早已搬走了,没有找到。王氏此时也不想再奔波了,就凭着手里的一点积蓄,买了三间临街的北房,在武汉居住下来。
这样说起来,这个王氏还算是“烈属”,并且是有“烈属证”的。但当时武汉还没有解放,地下组织的同志就叮嘱她,要她藏好“烈属证”,千万不要被别人见。所以说,右少卿住在这个“烈属”家里,是相当安全的。警察和居民小组都不会上门找麻烦。
但是,当年只有六岁的梁石头,却是见过左少卿的,并且是在审讯他父亲的刑讯室里。当时的审讯,以及左少卿的模样,已经如刀刻一般留在他幼年的记忆里。有兴趣的官,可以再本书第六十六节的“父子审”,就会明白了。
这样一来,右少卿就要有麻烦了。但是,天下万事,总是曲折而诡异的,右少卿的麻烦,也并不是官们已经猜到的那个麻烦。且听在下慢慢叙述。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右少卿和魏铭水经过一番细致的密商,然后开始安排手下的组员转移。右少卿与纪宝兴、古占标、栗长贵等人一一见面,仔细交待居住地点,以及将去应聘的单位。之后,所有的人都从鄂城转移到了武昌。魏铭水新的“荣升小吃店”也开始筹备起来了。
但是,魏铭水和右少卿虽然都十分谨慎,却在无意中留下一个想不到的疏漏。他们没有转移俞多娜守的那个秘密据点。因为右少卿确实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地方。
古人说:智者千虑,也有一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天的下午,右少卿抱着一个包袱和一只皮箱,带着只有七岁的女儿苏霜媛,乘车到了武昌王氏的家里。
这个苏霜媛,小名媛媛,是一个非常美丽可爱的小女孩,天真烂漫且聪明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