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问题,其实是对有选择的人说的。但她现在,其实没有选择。也许,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告诉警察,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要和一个叫杜自远的人取得联系。
但是,继续往下想,她就感到恐惧了。
警察一定不会相信她说的话。谁又会相信呢?这样一个穷困潦倒、满头乱发的女人,竟在台湾国民党保密局里潜藏了多年?她想骗谁呢?混一顿饭吃吗?
于是,警察们一定会反复盘问她,没完没了地盘问。那时,她可能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说出从前的经历,说出她的真名和曾经用过的名字,说出她曾经在南京的经历,说出她后来在南越的经历。最后,她只得说出藏在香皂里的,那个至关重要的胶卷。这样一来,毫无疑问,香皂和香皂里的胶卷就会离开她的手,离开她的控制,甚至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也许,到了最后,警察终于相信了她的话。他们就要层层向上级汇报,把她的身份、她的经历、她的秘密,一遍一遍地说给别人听。她的身份、她的经历、她的秘密就会在整个公安系统里流传。最后!他妈的最后!她的身份、她的经历、她的秘密就会毫无疑问地流进“水葫芦”的耳朵里。这是肯定的,没有“几乎”。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结果,她会在某一个夜里,被人刺死在牢房里。
左少卿心里明白,她不能这么办,她要继续挣扎着走下去,完成她的使命。
“水葫芦”这个名字,早已如磐石一般,在她的心头压了许多年,成为她的梦魇。她不是一个肯轻易认输的人,她一定要揪出这个“水葫芦”。
到了这个时候,左少卿再次明白,找到“水葫芦”,把他挖出来,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还是前面说过的那句话,她没有别的选择。
卡车果然开进下关拘留所的院子里。左少卿和另外十几个人,被警察喝斥着下了卡车,又被警察喝斥着站成一排。一名女警察手里拿着纸夹子,一个一个地点着名字。之后,她把这个纸夹子交给一个黑皮肤、身体结实强壮的警察。
黑皮肤的警察站在被拘留的人面前,注视着他们。他声音不高地说:“你们要在这里暂时住两三天,不会太久。我希望不会太久。在这两三天里,我们会审查你们的经历和来南京的目的。我警告你们,不要说假话。谁要是敢说假话……”
黑皮肤的警察说到这里,意外地停了下来。他黑黑的脸上出现一阵毫不掩饰的惊愕,接着,他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队伍里的一个人,左少卿。
他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左少卿的面前,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审视着她,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一直低着头的左少卿,察觉到这个警察已经走到她面前。她慢慢地抬起头,尽可能平静地看着他。她隐约看出来,这个黑皮肤、身体结实强壮的警察,眼睛里藏着复杂的难以言明的惊愕和难以言明的愤怒,他甚至用近于凶狠的目光盯着她。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他看出她是什么人了吗?不可能,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黑皮肤的警察再说话时,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一点嘶哑。他问:“你的名字?”
左少卿轻声说:“左少卿。”
黑皮肤警察打开纸夹子看了一眼,抬起头仍然盯着她,眼睛里仍然藏着愤怒和激动。他显然也在克制着。他慢慢地转回身,对身后的女警察说:“带他们走!”
左少卿和另外两个女人被送进一个大房间里。房间里有十几个铺位,七八个形色各异的女人坐在自己的铺位上。
时间不长,新来的女人和早来的女人很快就聚在一起,开w“海天中文”看最|新章节始交头接耳,低声叙说各自知道的拘留所内外的情况。左少卿听出来了,情况对她很不利。
左少卿从女人们低声的议论里听出来,警察将要核实每个人的真实情况。如果属实,在南京还要有亲戚来认领,才可能出去。这个情况让左少卿忧心忡忡。她在南京并没有亲戚,她想不出找谁来认领她。这些还是次要的。
她想不明白的是,那个黑皮肤警察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她的记忆力极好,如果在南京时她和什么人打过交道,她一定会记得这个人。但她对这个黑皮肤的警察一点记忆也没有。即使是她从前办过的案子里,也没有这个人的记忆。
但是,这个黑皮肤的警察一定是认识她的,并且和她之间,一定发啦啦文|学更新最快llwx.,全文|字手打生过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他那双眼睛里的愤怒,让左少卿十分惊讶,也十分担心。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后,曾经把她送进这个拘留房间的女警察又出现在门外。她指着左少卿说:“你,左少卿,出来!”
左少卿站起来的时候,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从铺位上拿起自己的小包袱,抱在怀里。她绝不敢把这个小包袱留在房间里。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出了房间,跟在女警察的身后。
正如她猜测的一样,她被单独叫出来,一定和那个黑皮肤的警察有关。果然,她跟在女警察的身后拐进走廊之后,立刻看见那个黑皮肤的警察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扇门前,脸色严峻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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