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铭水真的是极其恼怒。会议结束后,他单独留下刘溪,拟了一份电文,让他给台湾方面发报。在电报里,他汇报了右少卿蛊『惑』动摇军心、拒绝执行本部命令的行为。最后,询问处理办法。
刘溪的这个电报在天亮前发了出去。半个小时后收到本部回电,要求对右少卿按战时军法条例处置,决不可心慈手软,等等。
刘溪收到电报后,心中恐惧万分。此时,天已经亮了。他更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没有去找魏铭水,而是用一天时间辞了职,搬了家,把所有的设备转移到了新地点,并且隐藏起来。
因此,魏铭水是在一个月之后才看到这封电报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魏铭水的武汉第五潜伏组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不是当日的样子了。
魏铭水虽然极其恼怒,但仍然采取行动隐蔽。他用了两天时间,将“荣利饭馆”以极低的价格盘给另一家饭馆老板。他和新老板约定,第三天早上去拿首笔定金。
但是,第三天早上发生的事,让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天早上小雨,阴冷的街道湿漉漉的,映着初起的阳光,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魏铭水穿着长衫,头上戴着一顶旧礼帽,双手抄在袖子里,低头匆匆地走着,像一个去上课的老师。
他一拐进街口,就吃了一惊。他看见自己的“荣利饭馆”门前聚着一群看热闹的行人。一些穿黄军装的士兵把看热闹的人向后推。
魏铭水立刻明白,出事了,并且近在眼前。
他在街角停下时,只感觉到浑身颤抖,似有电流掠过。几分钟后他才略略地清醒一些,移到一根电线杆的后面,似乎在看那上面的招贴。他瞄着饭馆门前的动静,同时也注意着周围的人,窥伺是否有人注意到他。
几分钟后,魏铭水看见了结果。几个穿黄军装的士兵架着接手“荣利饭馆”的新老板从店里出来。这个新老板挣扎着回头喊叫,似乎在分辩自己的冤枉。但他很快被塞进一辆吉普车里。店里的伙计都被驱赶出来。一个士兵在店门上贴上封条。
魏铭水心中恐惧。他如果早到一会儿,可能就是他被那些士兵架走了。现在,那个倒霉的新老板,明显是他的替罪羊。
这个时候,魏铭水只能低着头悄悄离开。他不能不想到,正如两天前夜里,右少卿曾经说过的那样,组里一旦有人被捕,立刻就会招供,把全组的人都出卖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又一阵小雨扑在他的脸上,武汉一月的寒风一直吹进他的心里。
此时他已经血本无归,这个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必须考虑现在去哪里。
他是昨天下午搬的家。毫无疑问,原来的住处,他绝对不敢再去了。问题是,新的住处他敢回去吗?昨天下午,是古占标帮他搬的家。古占标现在情况如何,他一点也不知道。如果古占标也被捕,那么,他的新住处里一定会有军管会的士兵。
魏铭水先在一家小旅馆里住了两天,然后在郊区农村租了一间小平房。他告诉房东,他是从乡下来投亲戚的,但亲戚出门了,要一个月后才回来。他就此在那间小平房里住下来。他白天不敢出门,只能等到夜里时,才出来到街上转一转。但外面的情况让他恐惧,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抓特务。
一个月后,魏铭水在东菜场的布告栏上看见右少卿给他的留言。这之后,是右少卿逐一与组里的弟兄们建立起了联系。但她只找到六个人,包括魏铭水。组里还有四个人下落不明。
也就是在这几天里,魏铭水才从刘溪手里,看见那封局本部发来的电报。短短一个月,武汉第五潜伏组已经天翻地覆,时过境迁了。“按照战时军法条例处置”,已经变成对他极大的讽刺。他苦恼地摇摇头,将那封电报撕成碎片。
经过这次惊吓,他已不敢再轻视右少卿说的每一句话。从弟兄们的眼睛里,他也看见对右少卿的敬意。
经过一番小心谨慎的探听,他终于得知那四个弟兄的下场。仅仅因为这四个人曾经在一起商量过,搬到哪里比较好,希望和弟兄们住得近一点。而其中一个人一时偷懒,晚走了一天,就被军管会的士兵逮捕。他立刻就招供了。那三个人,也因此而落网。等魏铭水弄清楚这些情况时,那四个人已经被军管会枪毙了。
更吓人的是,魏铭水和剩下的弟兄,他们的原住地和工作单位,都遭到军管会士兵的搜查。他们只是按照右少卿的警告,早走了一天而已。
情况对魏铭水来说,似乎还不够糟糕。一九五〇年三月,全国开始了“镇压fa革命”运动。这个运动后来被简称为“镇反”。但这个“镇反”运动却绝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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