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广林观察那些来吃饭的人,大多数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仅仅是一个客人。这样的客人,他都略过去不去考虑。但对一些他感觉应该注意的人,他就拿起一粒花生放在脚边,并记住他们的特征。如果在一个合理的时间里,这个人擦着嘴出了小吃店,他就把这颗花生重新放进篮子里。
今天晚上,有一粒花生始终放在他的脚边。他默默地记忆这个人的身体特征,微胖,秃顶,肿眼泡,小眼睛。小吃店里已经打烊了,这个人却没有出来。至少他没看见这个人出来。那么,今天晚上可能有情况了。
所以,当柳秋月走过来,蹲在他的面前,要买一小包花生时。胡广林轻声说:“可能有情况,你不要走远,注意我的手势。”
柳秋月听明白他的话,就拿着一小包花生,一边吃着,一边向远处走去。她找到一个小巷的巷口,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停下来。这从里,可以看见小吃店的门口,也可以看见胡广林。
夜里的小巷,都很安静。远处的路灯也照不到这里。柳秋月一粒一粒地吃着花生,小心地盯着小吃店和胡广林。
当柳秋月吃完最后一粒花生,把包花生的旧报纸团成一团,扔在脚下的时候,看见从小吃店里走出来一个人。这是很普通的一个人,微胖,那样子仿佛就是店里的厨师或者伙计,此时刚刚下班。但柳秋月向远处看时,却看见路灯下的胡广林正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她明白,就是这个人了。
涂和祥出门的时候,其实非常谨慎。他注意地看了看周围,除了远处路灯下蹲着一个小贩外,几乎没有其他行人。他不慌不忙地走着,走到一个巷口时,再次回头观察。那个小贩仍然蹲在路灯下,似乎正仔细地撕着旧报纸,很专注的样子。他盯着那个小贩盯了两秒钟,小贩一直没有抬头。他终于放了心,静静地向小巷的深处走去。
柳秋月无声地跟在这个微胖的男人身后,谨慎地把自己隐没在黑暗的墙边。
半个小时后,当这个微胖的男人走到一家小旅馆的门前,现身在门前的灯光下时,后面的柳秋月却吃了一惊。她感觉自己是见过这个男人的。
她迅速地走到小旅馆的窗前,向里面张望。那个微胖的男人正站在柜台前,和服务员说着什么。服务员从柜台的下面取出一张报纸递给他。男人拿着报纸,向服务员挥挥手,就向楼上走去。
至此,柳秋月已经完全看清楚,这个微胖的男人正是南京废旧五金交化商店的胖老板,就是他!她曾经在他的手里买过无线电元件。
柳秋月不再犹豫。她看清这家小旅馆的招牌,就急忙往回走。
夜里十二点时,她回到司门口后街的出租房里。
左少卿一看见她的脸色,就知道有情况了。她问:“秋月,怎么了?”
柳秋月喘着粗气,在左少卿身边坐下来,急切地说:“姐,今天晚上,去‘荣升’小吃店的,是一个有点胖的中年人。这个人我见过,他是南京夫子庙里经营废旧五金交化商店的老板。我当时从他手里买收音机和无线电元件时,就感觉他对我有怀疑。我当时都没敢还价,买了东西就走了。现在,他也到武汉来了。刚才,还与‘荣升’小吃店的老板见过面,直到十点半才从小吃店里出来!”
左少卿更加惊讶地看着她,脑子里快速的分析着这些情况。这样一个人也到武汉来,绝不是巧合,而是一定有特殊原因的!
“秋月,这个人住在哪里?”她急切地问。
“东阳街,前进旅馆。我从窗外看见他向楼上走,应该住在楼上。”
“南京夫子庙?废旧五金商店老板?”左少卿忍不住要再一次确认。
“是。算这一次,我已经见过他三次了。我不会认错。”柳秋月明确地说。
“他也到武汉来了?”左少卿心里更加疑惑。
“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并且,还在那个小吃店里呆了那么长时间。不过,姐,我感觉,他好像不是‘水葫芦’,‘水葫芦’似乎不应该当什么商店老板。但是,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其实,左少卿心里也是这么考虑的。在她的感觉里,“水葫芦”应该潜伏在国内某个情报部门的内部,确实不应该是一个废旧五金商店的老板。现在,这个南京的商店老板,却到武汉来了,并且是现在这个时候。这是一。其次,这个商店老板竟然与魏铭水秘密见面!这里面的关键一点是,台湾昨天夜里给魏铭水发电报,命令他按照“水葫芦”的指示采取行动。这个店老板今天就来了,这是有关系的。现在,问题又回来了,这个五金商店老板是“水葫芦”吗?
左少卿考虑再三,还是不相信他就是“水葫芦”。那么,最大的可能,他是“水葫芦”的代表。而“水葫芦”,仍然藏在暗中。
这一夜的后半夜,左少卿和柳秋月一直半睡半醒,都在考虑“水葫芦”、商店老板和魏铭水,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在猜测“水葫芦”的藏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