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之中,李若雪的闺中密友朱颖正取笑她道:“听说赵丞相的大公子倾慕妹妹,又不敢和他父亲说,却编了个仙人托梦的故事,说梦中的神仙指点他,此生必定要迎擅长填词的才女为妻呢。”
朱颖乃是武康军节度使朱伯纳之女,家门显赫,姑姑朱太妃乃是当朝官家的亲祖母,亲妹妹朱凤英已嫁给三皇子为妻,表妹朱璇则嫁给大皇子为妻。李若雪擅填词和音律,而朱颖则师从米友仁学着色山水画,颇得精妙之处,自用印曰“朱氏道人”。汴梁的闺秀之中,朱颖与李若雪各擅胜场,并称才女,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是么?”李若雪淡淡一笑,拂了一下头发。李格非让赵行德与她一同拜在晁补之门下,她见微知著,已猜测到父母的许婚之意,只是赵行德虽然品性不错,但显然对词赋既无根底也无天分,李若雪心底下微微有些失望,但想到万事岂能求全,心底也就释然。和旁人相比,能够在许配人家之间,与未来的夫婿见上数面,知道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已是难得的幸运了。
朱颖却不放过她,自顾自地道:“这位赵公子据说是才华横溢的士子,上回邵御史家中诗赋雅集,四首词赋都是力压群伦,一举夺魁。”
“哦?”李若雪眼神一亮,抬起头来低声问道:“又有填词的雅集么,可有抄本?”
朱颖道:“妹妹是真痴儿,假聪明,如今禁止元祐学术,诗词唱和已有违制度,再流传些抄本出来,岂不是将生生将把柄送到对头手中么?”她顿了一顿道,“不过,将来可以教赵公子一首一首默给你嘛。”说罢掩口而笑,李若雪又羞又急,莹白如雪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伸出双手去扭她,嗔道:“好个伶牙俐齿的长舌妇,我不撕了你的嘴。”
笑闹了片刻,李若雪方才放过朱颖,道:“前日有平阳家书回来。”她眼中带着笑意,这回却轮着朱颖有些害羞了,她与李若冰早有些两情相悦,低声问道:“他还好吗?”李若雪点了点头,道:“李大公子写了一大堆军国要略,政事民情。没一句话关心他的好妹妹和我的好姐姐。不过笔墨之中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
“他的信,能给我么?”朱颖咬着嘴唇道,李若雪笑道:“这是自然,李大公子连说话都是惜字如金的做派,这事无巨细洋洋洒洒的上千字书信,本来就是写给你的。”说着从一本乐谱中抽出数纸家书,朱颖也顾不得害羞,接过来仔细一字一句的过,眼中跳动着喜悦的光采。
李若冰乃是年轻一辈士子中的翘楚,与朱颖也彼此互通了心意,虽然拘于礼法,在家书中一字未提儿女私情,朱颖却能从李若雪这里了解到李若冰的一切情况。大概在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李若雪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同在晁补之门下求学,她对赵行德的心意脾性,还有些捉摸不定,赵行德虽然在词赋上有些愚钝,但下午谈论起军国大事时,眼中有如刀光一现的锋芒,让人有些害怕,却又记得极深。不知是否因为贬斥流放的赵伯父早逝,外面世态炎凉,令他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就是这么野蛮。李若雪在心里为那个人开脱起来。女子出嫁从夫,一生幸福所系,也就是那一个命中注定之人。反复思量之间,不知不觉,赵行德这三个字,已填满了的眉间心上。
朱颖和李若雪仔细将李若冰的书信读了数遍,几乎能够默诵出来,才念念不舍地交还给李若雪。李若雪笑着打趣道:“好姐姐,李大公子的信也给你传递了,有什么好处没有?”
朱颖笑道:“你想要什么好处?江南的妆粉,西域的花油,还是波斯的眉石。”李若雪天生丽质,平常都是素颜,因此朱颖这才故意打趣她,所提及的这几种物事都是汴梁的夫人小姐中间极其流行,偏偏对李若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李若雪眼珠微转,将尖尖的下巴靠在朱颖的肩头,笑道:“好处就是快点做我的嫂嫂,让我做了小姑子,再生个宝宝,让我早点做姑姑吧。”说着伸手去挠朱颖腰上,朱颖转身过去,笑道:“好不知羞。”二人又笑闹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