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尝购大量兵甲、铁炮、弹丸乃至硝石于南蛮,本为防变,然事发突然,今已无用矣,一并归汝,持吾印信至堺之芝十理右卫门处可取。
吾虽将身死,然有汝存于世,吾尾张三好家之大幸也,为兄赠汝之物皆来路光明,可大胆取之,然为避太阁耳目,宜慎不宜张。
为兄至此等田地,非汝之错,无需自怨,倘日后太阁念吾之德,可为吾妻子乞活乎?吾尚有一庶子,乃与町中歌伎所生,已达戴冠之年,现寄于家臣佐藤信康处,如若怜之,请接入府中照料,为兄不胜感激。
寥寥数语不能表心之寒,短短书信不可显思之切,千万孽缘皆因吾起,不能见汝乃毕生之憾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望汝牢记吾之教训,韬光养晦,慎言思行,则以汝之才,大事可成矣。
至此恸哭再难起笔,就此与君绝,珍重!!
兄三好孙七郎信吉绝笔
文禄四年十月二十八日”
信到一半,秀保便已嚎啕大哭不能自己,后半封完全是强忍着自责和痛苦读完的,虽然秀次在心中一再强调自己的下场和秀保无关,但越是这样说,秀保越是责备自己,心想要是自己不为他修建新寺,结果也不会如此,至少可以保他一条性命,等秀吉三年后亡故,大可以令其还俗。是自己忍不住,妇人之仁,招致此等下场,而且除了驹姬,秀保一族三十余人无一幸免,这也是自己能力有限的缘故啊!
想到这里,秀保止住了泪水,睚眦毕露地对自己说道:“丰臣秀保,你决不能让这种惨剧再次发生,你要努力,要奋斗,决不能再让身边的亲人受到一丝伤害,你要站在天下的最高点,只有这样,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挺清楚了吗,丰臣秀保!你也要做天下人!!”
正当这时,做完法事的崇传从屋内走了出来,到秀保恐怖的表情,也是大为惊讶,刚想开口询问,秀保便抬起头,红着眼大声说道:“大师,我不要做霍光,不要做曹操,我要做刘裕,我要做赵匡胤,我要做朱棣!还请大师成全!”
虽然不知道那封信究竟是写的什么内容,竟能让这样一位温顺谦和的年轻人变得如此疯狂,但崇传却是大为欣慰,毕竟教导秀保成为没有野心的天下第一重臣远比教导他成为天下人难的多,前者是克制内心的**,后者是放纵内心的**,难易程度当下立判。
崇传将秀保扶起,器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拍了拍秀保的双肩,郑重地说道:“主公之心我崇传着实地了解了,您的志向便是我崇传的志向,臣下愿竭尽全力为主公出谋划策,哪怕牺牲身家性命,亦是在所不辞!”
听完崇传的效忠之言,秀保当即施以三拜之礼,说道:“秀保不才,不知世间险恶,屡遭恶人陷害,如今兄长已死,先父封地亦失,实无言面对泉下父兄,恳请大师随我左右,为我指点迷津,助我成就大业,秀保定不会辜负大师的心意!”
崇传点了点头,将秀保扶到茶几旁,说道:“君不负臣,臣又怎能负君?臣定当为主公肝脑涂地,誓死尽忠。如今天下表面虽是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各种势力犬牙交错,错综复杂,不知主公准备先从哪里入手?”
秀保依旧红着眼,但脸上却显露出让人胆寒的、诡异的微笑,轻轻地说道:“大师,可愿意助我举办一次茶会?”
“茶会?”崇传思忖了一下,以同样的微笑着秀保,点了点头说道:“臣下愿效犬马之劳,这定会是漂亮的一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