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远收起冷笑的笑容,正色问道:“那章瑜同志你是什么看法?这件事总不能随他去吧。”
“我的看法是,现在得强化统治阶级的概念。”章瑜认真的答道,“统治阶级得有阶级觉悟。现在的统治阶级是劳动者,但是这些劳动者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想成为资本家呢?至少是成为对资本有控制权的人。咱们人民党是无产阶级组成的,咱们人民党同样是中国最大的资本控制者。这是个事实。那么咱们人民党怎么确定咱们对资本的控制权,咱们人民党怎么营运这个资本,咱们人民党与统治阶级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咱们人民党的理念与实际操作的制度如何能够自洽,如何符合科学与民主。这一系列的课题怎么解决?”
听了章瑜的一连串问题,齐会深赞道:“这些问题很好,但是这些问题引发的讨论总得有个由头。陈主席想用这次诺贝尔奖作为切入点,我觉得这个思路也没什么不对。”
“思路正确不等于步骤正确!”章瑜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都不用说统治阶级,就咱们人民党内部,大家的确不敢把资本捞到自己腰包里面去。但是想成为资本控制者的比例有多大?谁能控制资本,谁就有最大的发言权。咱们人民党十几年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不就是因为咱们控制了整个中国最大的资本么?咱们能和外国叫板,不就是靠了咱们手中控制的资本么?”
听到这里,章瑜和陈克之间的共同点已经逐渐明晰,两者的分歧也逐渐显现出来。游缑说道:“那就是说章瑜同志认为应该分阶段教育了?先在党内教育,接着是劳动者教育,最后才是全民普及的资本教育?”
一听这个,陈天华立刻反对章瑜的观点,“这绝对不行,你不能只教育统治者。这得是针对全国人民的教育。”
“我们不能人为的创造一场革命。革命首先是人民群众有需求,咱们才能去相应人民的正当要求。如果人民没有需求,或者人民的需求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咱们怎么去响应?”章瑜毫不示弱。
陈天华本想反驳章瑜,不过仔细一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章瑜同志,你这意思还是不想让斗争激烈化么。”
章瑜这微微眯起了眼睛暂时不吭声了,他实在是没想到陈天华竟然能够机敏到如此地步。
游缑政治斗争水平比较差,对这两个人像是打哑谜般的对话竟然理解不能。“喂!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齐会深的脸色也不甚好看,见游缑的问题未免显得有些幼稚,他解释道:“他们没什么意思。章瑜同志希望靠自己清理门户的方式来解决未来发展的路线问题。陈天华同志是想引进人民监督机制吧。不过人民监督很容易失控,直接把人民内部矛盾给变成敌我矛盾。”
章瑜听齐会深如此明晰的表明态度,他点头答道:“没错。人民监督机制的建设必然是个很长时间的过程,现阶段不能赋予人民太多的权力。咱们人民党不想操纵民意,但是有人想。到时候怎么办?把那些人抓出来杀了?”
“是谁想操纵民意?”游缑还是有些不理解。
即便游缑这么迟钝,章瑜却看到了拉取同盟的可能性,他坦然解释道:“最快的致富办法莫过于掌握资本。一旦认识到了资本的力量所在,谁都想掌握资本。即便是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掌握资本的,也至少想当个食利阶层。如果把这个问题贸然放开,人民且不说,我相信咱们人民党自己只怕就会出现好些个派系。我这不是说这些派系现在没有思想基础,而是这些人现在的自觉性还不足,他们还是靠本能去办事。一旦有了大规模争论,一旦有了机会,这些人就一定会选边站队。那时候咱们怎么办?”
陈天华见章瑜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他也干脆态度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该斗争就得斗争,该把一部分人清除出队伍就得把一部分人清除出队伍。这种事情捂盖子肯定是不行的。社会主义制度就不靠资本营运了?社会主义制度应该比资本主义制度更擅长资本营运。至少有一点我们得确定,我们人民党不是一个全民党!”
听到这里,游缑总算是明白了问题所在,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若说起私心来,谁都有。游缑就完全没有把自己手里的两百万捐出来的打算。她已经怀孕了,母性的本能强烈促使游缑要把这笔钱留给自己的孩子。自己选择了革命,那就只能一生为革命奉献。但是亲自走过艰苦的道路之后,游缑虽然希望孩子能够成为有用的人才,但是如果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普通人,有着不那么辛苦的一生。游缑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
陈天华还是单身,章瑜已经有了老婆孩子,两人讨论的问题就显得极为尖锐。这不仅仅是关系到现在已经良好营运的国家体制,更牵扯到这个体制未来的方向。
到了此时,陈克也不能不出来说话了,“社会要向前发展,咱们就必须迈过这个关口。堵肯定是不行,这必须得疏导。没有人民的共识,咱们疏导谁去啊。”
章瑜并不想因为陈克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放弃自己的立场,“陈主席,资本主义制度现在还是在整体上占据全面优势的。我都不说别的,现在洋鬼子可是和王有宏勾搭的很紧密。看他们的意思,他们可是要在咱们中国扶起一个样板来呢。”
经济危机以来,江苏特别行政区的日子一度要过不下去了。出口全面衰落,民生一片萧条。人民群众都要起来革命了。结果英国几笔订单下来,江苏经济立刻进入平稳状态。英国人当然不可能抱着什么国际主义精神,他们的打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听章瑜举了这个例子,除了陈克之外,其他同志的脸色都相当不好看。
陈克瞅着大家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一众质疑与不解的目光中,陈克笑道:“我也不想再说什么特别的话。我以前说过多次的话,我现在再重复一遍。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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