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司令,我将后院腾出来了,我想你一定更喜欢住原来的屋子。”
“那不是将你赶走了?怎么好意思?”陈淑笑着说。她当然比龙谦更对故居有感情。
“我只是待两三天而已,随便找间屋子就行。”
“已经腾出来了。”封国柱往里走,“周学熙他们住前院,有事也好商量。”
“傻小子,还记得不记得这里了?”陈淑拉了兴华的手,跟着封国柱去了后院。
“距吃饭还有点时间,”龙谦看看表,“毓蕖先生,是不是将山东整体情况跟我说说?”
“总统车马劳顿,还是先歇息吧。已经准备好了欢迎宴会,不过要总统移驾到迎宾馆了。”张省长说。
“搞什么欢迎宴会?欧阳中没跟你们交代吗?”龙谦登时不悦了。
“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嘛。这是省里正当的开支,说实话,比起过去,新朝真是节俭的可以啦。不信,你可以让曹部长查一查嘛。你不嫌冷,我还嫌冷呢,赶紧回屋吧。”张莲芬是老资格,比不得封国柱曹敏忠连树鹏那伙从蒙山下来的元老,但也有胆量在某些方面跟龙谦掰掰手腕。
“按照您的年纪,我确实不该驳您的面子,可是,这是我第一次出京,不能坏了规矩。既然是你省里的正当开支,”龙谦对随行的大员们说,“你们几位谁想去吃就吃吧,我不去。”
这番话登时让张莲芬下不了台。的确,欧阳中事前确有通知,此番总统出京视察,不搞迎送宴会,不送土特产,除了省里和军区主要负责人外,总统点谁的名,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哪个部门的负责人出面,其余人一律不陪同。
“司令,”兵工总署署长连树鹏见龙谦已经掉头进了后院,“老吴,我看这样吧,你把酒席移过来不就行了?就这样办吧。”他对吴永使个眼色,拽了张莲芬一把,“总统不是生你的气,是怕坏了规矩。”
“张省长,总统原先就住这里吗?”宋教仁没想到龙谦如此不给老部下面子,急忙换了个话题。
“是啊,”张莲芬苦笑一声,“您是?”
“他便是咱们最高的**官啊,宋钝初,宋副议长。”曹敏忠介绍道。
“原来是宋副议长……”张莲芬不习惯握手礼,对宋教仁抱拳作揖。
宋教仁急忙还礼,“不敢,您是前辈。没少听总统讲您老的功绩。”
曹敏忠哈哈一笑,“老张,你老就别往心里去了,总统在京从来不赴宴请的,可不是因为对你有看法。山东的各项工作走在前面,这次带了我们来,就是要总结山东的经验用来指导全国。走,外面太冷了。”曹敏忠挽了张莲芬的手,朝后院走去。
王兆小跑着出来,“张省长,总统请两位故交过来一同用饭,其中一位在华源集团工作,烦请你安排接一下。”
“谁?”
“武烈,是总统的老战友了。”
“我听说过此人。”张莲芬喊过自己的秘书,“带我的车去华源,将武烈先生接来,不要提总统到济南,明白吗?”
龙谦要接的除了武烈,还有在中央军区医院工作的孙娟,都是当年蒙山的老战友,用龙谦的话说,我们这帮人活到现在不易啊。
“毓蕖先生,非是我不给您面子,但官场迎来送往是历代的痼疾,其中弊端重重,不可胜记。最大的弊端就是浪费,一顿饭吃掉农民一年的口粮,心里实在不忍。国家穷,我们这些上位者不能不做表率出来。我敢吃一顿,下面就敢吃十顿!满清从来没搞过一次全国性的财政预算,我们搞了,你猜是什么结果?赤字8900万!将段部长愁得要命!这还是将本来拟建设的中央政府建筑大部分都砍掉的结果!可是教育、交通、采矿、水利等项目是不能不上的,怎么办?印票子吗?会带来物价飞涨!只能发行公债,只能从牙缝里省,政务院已经决定,今年各部局的预定经费一律下调两成。这个形势下,我这个总统怎么能大吃大喝呢?”
因为龙谦的解释,张莲芬心里舒坦了许多,但也不以为然,“我知道国家困难,但山东是总统的发迹之所,总统来了故土,哪怕是我们自掏腰包呢,也应该请总统吃顿好饭嘛。”
“自掏腰包也应该我掏。我比你们工资高嘛。”
王兆担心龙谦会因为迎宾馆送来的大餐而生气,但在随后的宴席上却龙谦却没有吭气,照吃,不过没有上酒,“既然菜都做了,吃吧,不吃就浪费了。但酒就不要喝了吧,下午还要工作。等我离开山东,如果有心情的话,我请大家喝酒。来,毓蕖先生,永川先生,还有国柱、老武,孙娟,你们几个坐过来。”龙谦将几人招呼至自己那桌,席间没有谈工作,而是问了各人的家庭生活情况,听说盛光的妻子黄玉辞掉了军职回鲁南了,龙谦叹息良久,“黄玉为什么要辞掉军职呢?胡来嘛。如果在济南不顺心,可以到北京嘛。孙娟你跟她联系下,如果可能,我想见她一面。算起来已经五年未见了。盛光牺牲在锦州,鲁山又折在北疆,当年蒙山的战友是越来越少啦。”
孙娟知道黄玉辞去军职的原因,但不愿扫了兴致,她没想到龙谦如此念旧,一到济南就想到了自己,声音哽咽,“如果不是遇到司令,我们哪里想到能有今天?我们这些人全沾了司令的光啦。”
“孙娟这话说的好。”武烈连连点头。
“国柱啊,你这个司令官可要照顾好他们这些旧部啊。我不是要你徇私,而是关心,知道吗?”
“司令在批评我呢,我一定照办。”封国柱急忙表态。
宋教仁、于右任算是见到了龙谦的另一面。相处的日子不算短了,宋、于这些“投诚分子”早已不再将龙谦看做是粗鄙无文的赳赳武夫,共和国成立之前之后推出的一系列政策和举措让他们看到了国家振兴的希望,特别是方总理出访美国的成功,极大地振奋了人心。精心讨论的三年经济建设总体规划为共和国描绘了一副美好蓝图,涉及采矿、石油、炼钢、机械加工、化工、橡胶、造船等重工业布局和纺织、制糖、食品、医疗器械、制药、印刷、造纸等大批轻工业企业的上马,如果这份规划得以实现,将极大缩短与东邻日本在工业上的差距。宋、于万万没有想到美国华美机械及瑞士斑马公司竟然是蒙山军的实业,如今自然成了国家的实业了。而龙谦简朴的工作作风也令他们钦佩,蒙山军出身的官员还好,满清、北洋系官员触动最大,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新朝对官员的要求如此严苛,不仅不许赌博嫖娼,连公款吃喝都控制的如此严,在海晏堂用餐也不算少,从来花的都是总统自己的薪俸。
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气象!除了极少数的高官有所抱怨外,绝大多数人都盛赞新朝的立国气象。宋教仁和于右任都是赞成派,认为这才是新朝应有的作风。所以,龙谦来济南给张莲芬的“下马威”在他俩看来太好了,如果各省各地都照总统的要求做,中华振兴真不是空言了。
总统并非不讲感情的人。平时龙谦给他们的印象有些不近人情。看来不对,人家不是牵挂着昔日的战友吗?不是对普通人如此关心吗?
本来是准备听山东省的汇报的,但饭后龙谦改了主意,“不听你们的汇报了,我直接看。先去华源吧。于部长,宋副议长,你们不想去也可以,可以留在这里休息,也可以到省府对口的部门了解情况。其余人就跟我一起去吧。”
“我们早就想去看看著名的华源集团了。”宋教仁和于右任同时答道。
华源和中兴成了新中华的工业“母鸡”,在初步确定共和国的工业布局后,华源中兴两大集团的业务做了大幅度的调整,首先将军工跟民用做了分割,然后是进一步的细分,很多军工分厂整体搬迁至其他城市,调出了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就更多了,随着美国设备的运抵,在武汉、太原、奉天、长春、西安、广州、南昌、重庆、成都等城市布了点。太原及奉天的炮厂、南京及长春的枪厂,西安、成都及南昌的火炸药及雷管工厂,上海的无线电厂,武汉的子弹及炮弹厂,都有华源和中兴的血脉。
龙谦直接到了华源炮一厂,这里是75mm以上口径火炮的总成厂。龙谦没有听工厂负责人的汇报,而是直接去了车间,一面走,一面询问工厂的情况,在产在研的产品,生产能力,技术和设备的瓶颈,人员状况,职员的收入跟后勤情况,问的很详细,让连树鹏一脑门子汗,生怕厂长回答不上来。好在炮厂的厂长非常内行,除了工厂的赢利情况说不好,其余的回答都令龙谦满意。几个分厂走下来,天就快黑了。了解到目前都是两班制生产,在炮厂的食堂跟工人们一起吃了简单的晚饭,然后直接去了枪厂继续视察,临走对厂长说,你讲不出赢利还是亏损,我不怪你。这个问题是连署长造成的,他将你们搞成了完全的计划经济,只管生产和研究,而不管经济效益。这个不行!没错,炮厂是为军队生产的,但也要核算成本,兵工总署要对产品逐一定价而不是只布置生产任务!我的感觉,你们的浪费是惊人的,生产现场也管理的不好,这都是连署长的问题,周部长也有责任。你不定价,工厂就不去关心成本了嘛。本来可以生产十门炮的材料和时间,结果只生产了八门炮!这方面反而比原来倒退了!
在宋教仁和于右任眼里却不是浪费问题了,而是震惊!一门门正在组装的大口径火炮震撼了他们,这都是卫国利器呀!特别是听了厂长说的几种新产品,更令他们激动。
“想不到我们已经生产这么大的大炮了呀,”于右任说,“嘿,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于部长是少见多怪了。跟列强比起来我们还差的远。华源刚能生产105mm口径的,德军、法军已经普遍列装150甚至更大口径的火炮了。至于弹药的生产能力就差距更大了,下一场战争打起来,你们根本想不到一场战役消耗几百万发炮弹会是什么情景。”龙谦脸上看不出喜悦。
“几百万发?”封国柱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华源值得肯定的地方也不少,新产品研发抓的很紧,生产能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支援了全国建设后,还保持如此水平说明这些年你们的工作是不错的。另外,工人的薪水不低,伙食也可以。”刚才在食堂吃饭,工人们看厂长总工程师等人毕恭毕敬的神态,只晓得是大人物来视察,却不知道是谁。
在枪厂龙谦重点视察了根据他的“设计”完善定型的“中华1型”半自动步枪生产线,还用已经定型但尚未正式装备部队的半自动步枪在工厂的靶场打了约四十发子弹,将自己的感受提了好几条,“不行啦,好久不摸枪,手生了。”
总统高超的射击技巧令厂方震惊,“我们没想到总统竟然是射击高手……”
“哈哈,想不到吧?当年论枪法,我在蒙山军说第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是不是国柱?”
“那是。现在我也达不到司令的水平。”封国柱笑笑。
“不用练了。你的任务是带好兵,打好仗,用不着苦练枪法了。这支枪不错,真不错。”龙谦爱惜地抚摸着枪身,将其交还给枪厂的厂长。
“部队就盼着换装呢。”
“嗯,这次你的中央军区第一个换。要让士兵尽快熟悉新枪,不要舍不得枪和子弹,平时多练几百发上千发子弹,上了战场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多谢司令。老连,你记住了?不许跟我耍滑头,司令可是放了话啦。”封国柱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