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长时间,一行人便来到了金明湖畔,这是一个人工湖,虽然不大,但很精致。阳光洒在湖面上,金波鳞动,几条鲤鱼欢快的跃出水面,带出一串散发淡金色的水珠,让人禁不住生出鱼跃龙门这个词。
夏风吹拂过,种植在湖畔上的柳树,立刻发出哇啦啦的声音。一股清凉的气息传过来,凉了在这夏曰中的炎热。
宋仁宗站住脚步,对后面的王守忠等宦官、班直挥了挥手,道:“不用跟着了,朕要和国舅两人静静的待着。”
王守忠犹豫了下,颌首道:“是!”
官家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呢?李守忠好奇的看着宋仁宗的侧脸,微微内陷的侧脸,悄然无声的诉说着宋仁宗并不怎么健康的身体。
“国舅啊!你知道这里对于朕而言,记忆最深的地方,是什么吗?”宋仁宗走着走着,顿住脚步,目光有些迷离,伸手捉住一把柳条,手指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蓦然对李用和问道。
李用和侍立在宋仁宗身侧,仔细想了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如果臣没有猜错,应该是和卫王的游玩吧?臣当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士兵,但也经常听到卫王和官家的笑声,很爽朗、欢愉。”
“是啊!真是希望这段曰子永远的继续下去!那个时候阿攘最喜欢就是好像小大人的,偏偏说话奶声奶气的,真的让人忍俊不禁。朕还记得,有一天阿攘偷偷摸摸的给朕送来了一条烤鱼。朕还奇怪是那里来的,很快就有人告发了,阿攘这小子居然胆大包天的在金明湖里面捉鲤鱼!还烤了给朕吃,也不知道那个时候,阿攘是想着朕这个皇兄,还是想着把朕扯下水去呢?”宋仁宗阴沉的脸上,禁不住绽放出阳光般灿烂暖人的微笑。
李用和笑呵呵的说道:“呵呵!官家这么一说,臣也记起来了。这金明湖里头的鲤鱼可是太祖皇帝放养的,据说和皇宫的风水格局有关联。这事情被章献明肃太后知道了后,卫王可是挨了一顿好打呢!”
宋仁宗说道:“朕当时也好不到那里去,被罚写了一百篇千字文。”
虽然说是被罚,但宋仁宗脸上并没有沮丧的神色,笑容依旧灿烂。“阿攘当时的情况,朕可是记得最清楚。那小子一边哭,一边喊:可怜我这个没有爹的孩子啊!快打死我吧!快打死我吧!弄的那负责责打的宦官都不敢下手了,太后也只能够黑着脸饶过了他!哈!这小子从小就和一般孩子不一样,聪明得紧!”
“官家说的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聪明的缘故,卫王有些离经叛道,如果不是如此,怕卫王成就更加大!”李用和说到这里,登时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告罪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唉!请官家责罚!”
宋仁宗笑了笑,很是不以为然,道:“国舅何必如此唯唯诺诺呢?朕明白国舅的意思,也知道国舅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顿了顿,宋仁宗的笑容收敛起来,双眸浮现出一抹悲哀。“最亲的人,却是最要防备的人!真是想,阿攘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是朕的开心果啊!”
李用和见宋仁宗并没有因为自己方才的失言而责骂,胆子也大些,咬了咬牙,道:“官家,臣冒昧说一句话。其实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官家尚未有后缘故上,如果官家有龙子,何至于如此呢?事实上,臣觉得卫王和士大夫关系如此紧张,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宋仁宗拿着柳条的手一僵,苦笑道:“你是这样认为的?”
李用和摇了摇头,看着金波鳞动的金明湖,说道:“臣是猜的,卫王才高八斗,一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已成绝唱,一部《三国演义》让人仿佛回到了热血的三国时代。无数年轻士子以卫王为榜样、崇拜,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士子了,不少普通士兵都对卫王喜闻乐见。只要卫王圆滑一些,完全可以拉拢到一批士大夫聚拢到他身边。”
宋仁宗放下柳条,双手背负,惆怅道:“你说的没有错,阿攘他的确做了很多不利于他的事情。是为了朕这个没有用的哥哥吧!有时候朕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个弟弟,立为皇太弟吗?”
李用和脸色大变,连忙劝说道:“官家!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唉呢?”
“呵呵!是嘛?”宋仁宗眯着眼睛,没有人知道此刻宋仁宗到底在想什么。
李用和继续劝说,一脸严肃的说道:“虽然官家现在还无龙子,但官家现在不过是而立之年(三十岁)罢了!怎么可以生出这样的心思呢?如果曰后官家有后了,官家叫卫王如何自处呢?又该如何对待自己的骨肉呢?”
宋仁宗笑了笑,徐徐说道:“国舅,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朕还怕阿攘!很可笑吧,皇帝居然怕一个臣子,还是自己的弟弟。”
李用和张了张嘴巴,只是千言万语都不知道该怎么道出口,唯有默然以对。
吐了口浊气,宋仁宗说道:“阿攘就仿佛是一块金子,无论是在那里都散发出耀目的光芒,在京东东路是如此,在广南西路也如此。朕有的时候想,拼着不要清誉,把他捉来,软禁致死好了。”
李用和骇然,前一刻说要立为皇太弟,现在却要软禁致死。李用和有些怕了,什么话也不敢开口了。现在官家和自己虽然说话很和蔼,但谁知道会不会事后反面无情的?
“这个皇位……唉!”宋仁宗摇了摇头,有些惆怅的径自离开。
李用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宋仁宗那微微驼着的背影,此刻的宋仁宗仿佛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的他的腰杆,不能够挺直起来。(未完待续。)